冷心灬Infinity

本文改编自海宴《琅琊榜》，不涉及任何商业利益，纯属个人娱乐行为

【人物介绍】穆霓凰

南境统帅，有勇有谋。出身云南王府，南境十万军队统帅。曾经在太皇太后牵线下，与赤羽营主将苏汉伟订有婚约。老王爷穆深去世之后，立下誓言，弟弟穆青一日不能担起重任，便一日不嫁人。其弟成年袭爵后，皇帝为郡主公开择婿，引来了各方势力的一次较量。

Chapter 22 故旧相逢（8）

 

刚到府前边门落轿，早有家仆看见，翻身进去通报。未几明念匆匆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大声道：“你们怎么才回来？有人要见你们，都等了好久啦！”听了明念的抱怨，陈晟旭当然是立即问道：“谁要见我们啊？”但叶曦却凝住了脚步，眉宇间闪过一抹犹疑之色，不过那也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明念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衣着，急急地道：“还行，不用更衣了，快跟我进来吧，是皇后娘娘、母亲和霓凰郡主要见你们。”

 

陈晟旭顿时怔住。明念口中所说的这三个女人，可以说是目前大梁国中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皇后娘娘自不必说，执掌六宫，母仪天下，莅阳长公主是天子之妹，宁国侯之妻，霓凰郡主虽位份略低，却手握十万南境铁骑。这三个人平时能见上一个就不容易了，更不用说是特别等候在此，一齐会见，可以说以前从未有人得到过的殊遇。

 

“你发什么呆啊？”明念捅了哥哥一下，“要是你不想进去就算了，反正她们主要是想见叶兄的。”“你还说呢，”陈晟旭不高兴地瞪着明念，“还不就是你多嘴把小明和柯统领交手的事说了出去，才引得她们动了好奇之心。你忘了叶兄是来养病的，不是来到处应酬的，这一下子风头出大了，他还能清静吗？”

 

被这样一责怪，明念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歉：“确实是我不小心，陪母亲待客时，聊着聊着就说了出来，请叶兄见谅。”“哪里，”叶曦语气淡然地道，“二公子替我引见贵人，我还该感激才是。说不定等会儿进见时，娘娘还会替誉王殿下赏些宝物给我呢。”

 

明念闻言心头一惊，抬眼见叶曦唇边虽挂着一抹微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便知自己的这点小算盘，已被这位聪慧过人的江左盟宗主看破，不由神色尴尬，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该如何解释。

 

陈晟旭成年前，一年也只得半年在京城，成年后更是脚踪遍于江湖，从不涉政事。但尽管如此，他毕竟仍有侯府公子的身份，朝局大势还是知道的。此时听叶曦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明念又是这种表情，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心中登时大怒，上前几步将叶曦挡在身后，向着明念大声道：“你去回禀娘娘和母亲，叶兄身体不适，不能来觐见了。”

 

“大哥你干什么？”明念着急地想要推开他，“你不要再添乱了，正厅上等着的是普通人吗？是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的吗？”陈晟旭一咬牙，左掌翻上，握住明念的手臂，略一发力，便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同时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极是认真：“我想母亲和霓凰郡主只不过是好奇，真正想要见叶兄的是娘娘吧？所以我再说一遍，请你回禀娘娘，叶兄病了，不愿驾前失仪，请她见谅。”

 

明念用力挣动了几下，却挣不开陈晟旭手掌的箝制，不由涨红了脸，又羞又恼。他虽然素日“哥哥，哥哥”地叫着，与陈晟旭之间也确实有着深厚真切的兄弟感情，但从骨子里来说，他并没有真正把陈晟旭当成一个兄长来尊敬和看待。而陈晟旭生性又温和谦顺，自小对兄弟姐妹们都是谦让有加，从未摆出过当哥哥的架式，平时受一些小欺负也不放在心上，对于有世子身份的明念，他更是从来没有疾言厉色过，今天突然态度这般强硬，当然令明念惊讶诧异，十分的不习惯。

 

“算了晟旭，我就……”叶曦上前一步，语气无奈地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陈晟旭头也不回地驳了回去：“不行！这绝对不行！”“大哥！！”“你在邀请叶兄来金陵时，心里究竟做何打算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请他来是休养身体的，外界纷扰一概与他无关。”陈晟旭目光坚定，分毫不让，“誉王也好，太子也罢，你要选择什么样的立场，你要偏向谁，那是你自己的事，父亲都不管你，我更加不管。可叶兄是局外人，就算他手握天下第一大帮，是个可倚重的奇才，你也不能完全不问他的意思，就虚言相邀，玩弄一些小手段来迫他卷入纷争。即便叶兄只是个陌生人，你这种作法都有违做人应有的品性，更何况我们这一路相处，好歹也应该有点感情了吧？”

 

明念从来没有见过陈晟旭这般言辞凛冽，何况自己又理屈，气势自然便低了几分，嗫嚅着辩解道：“只是见见娘娘而已，又没有要决定什么……”“只是见见？”陈晟旭冷笑道，“若不是冲着叶兄这满腹的才学和他江左盟宗主的身份，娘娘无缘无故见他做什么？若是接见时娘娘代誉王招揽示恩，叶兄该如何反应？娘娘若有超乎寻常的贵重赏赐，你让叶兄接还是不接？你未得叶兄同意，便无端陷他于为难之地，这样做可还有分毫朋友之义？”

 

被他这样厉言责备，明念脸上有些挂不住，满面羞惭，额前迸起青筋。陈晟旭见他这般形容，又有些心软，放缓了语调徐徐道：“二弟，家里一向靠你辛苦打理，我很少帮你的忙，这是我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明家的荣耀和门楣。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这样对待朋友。今天的事若是被天宇知道了，他也会骂你的。现在我陪叶兄回雪庐，至于娘娘那边……我想以你的机智伶俐，应该可以搪塞过去的。”说罢他返身拉着叶曦，头也不回就走了。明念呆呆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叹一口气，到底也没敢再追过去。

 

回到雪庐之后，叶曦仍是在惯坐的树下长椅上落座，陈晟旭亲自给他斟上热茶，移了个木凳在旁边，默默陪他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叶曦眸中眼波轻动，落在了陈晟旭的脸上。这位有着双重身份的年轻人此刻又恢复了他平时的温雅感觉，表情柔和，目光清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激烈与坚定，但叶曦看着他，心里却无法平复刚才所感受到的震动。本以为早已了解了他，看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单纯亲切的孩子，竟然还能带给他惊奇。虽然现在去见皇后并非自己所愿，但真的见了，也未必就不能应付。可被陈晟旭挡在身后，听他不遗余力地维护自己时，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感动。对于友情，对于做人的品德，这个年轻人有着他自己简单而又不容更改的原则。如果天下的人都象他这样，那么这个世间也许可以美好许多。只可惜，太多的人做不到这一点，包括自己……

 

 

 

Chapter 23 比武招亲（1）

 

“叶兄，请你不要生二弟的气……其实他并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一向支持誉王，又太仰慕你的才学，”陈晟旭摸不准叶曦表情的含义，有些不安，“本来你是为了远离江湖纷争才到金陵来的，结果现在却让你遇到这种麻烦……”

 

叶曦微微一笑，仿佛一道清泉流过林间山石，让人陡生幽雅宁邃之感，心中浮躁立消。他伸手拍了拍陈晟旭的膝盖，低声道：“生气是不至于的……我知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明念也是这样。只不过大家都太为自己考虑了，世间许多烦恼也就因此而生。江湖也好，朝廷也罢，何尝有什么两样？北燕大渝为了夺嫡刀光剑影，我们大梁又岂会例外？”

 

“陈晟旭正色道：“叶兄不必为了让我好受，故意装着没看到真相。经过今天的事后，我们都应该明白，就算小明昨天没有与柯统领狭路相逢，明念也会将叶兄的身份告知誉王的。只不过经景宁在酒楼那一嚷之后，恐怕不仅仅是誉王，连太子殿下也已知道有叶兄这样一个人物来到了金陵……”

 

“不如我们连夜逃出京城吧？”叶曦为了放松气氛，开了一句玩笑，“这种时候你可不能袖手旁观，要陪我一起逃哦……”“叶兄！！”陈晟旭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

 

“好啦，别担心，”叶曦笑着拍抚他的背心，“即来之则安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现在他们都在拼命招揽人才，既然已经不幸被他们看中了，再逃回江左去，只会把麻烦也带回去，白白被盟里的人骂我招灾惹祸的。还不如留在京城看看热闹，等他们多观察一阵子，自然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到时就算我想凑上前去，人家也不屑得要啦。“陈晟旭虽然明知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还是忍不住被逗得一笑，心中的郁闷也随之一扫而光。

 

幸好拒绝觐见的事最终也没有引发什么风波，皇后与霓凰郡主很安静地起驾离去，看来明念的手腕的确不凡。当晚吃饭时场面也很平静，宁国侯和莅阳公主都没有提起任何关于雪庐客人的话题，明念更是闷闷的，只吃了半碗饭就回房去了。陈晟旭随后过去探望他，他也没有向哥哥发火，只是拜托陈晟旭替他向叶兄再道个歉，之后便借称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谢天宇又过来找大家一起去玩，结果惊奇地发现每一个人都好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大热闹没有看成，立即捉住陈晟旭进行逼问，可折腾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来。幸好他最后总算想起明天就是霓凰郡主择婿大会的第一天，一定要养精蓄锐，向打入琅琊高手榜的目标进行冲刺，这才停止了折磨自己的好友，恹恹地回府休息去了。

 

金陵宫城朱雀门外，巍巍筑着一座皇家规制、朱梁琉瓦的赞礼楼，名曰“迎凤”，自第三代帝起，大梁皇室中诸如婚礼、成年礼等庆典活动，均在此举行万民朝贺的仪式。霓凰郡主虽非宗室，但功震天下，威名烁烁，在大梁朝廷中所受到的特殊礼遇一向胜过公主。这次她的择婿大会，地点自然而然也就定在了迎凤楼。

 

一个月前，皇帝命工部派员，于迎凤楼前的巨大广场上建了一座平台，环绕平台搭了一圈五色锦棚，以供贵族们起坐，普通官员及其他有身份的人散坐于棚外，再外面一圈是经过核查和准许可以进来远远观看的平民。而一般的老百姓，当然就被挡在了关防之外，无缘盛会，只能守在远处听听消息，聊以解闷。

 

虽然能亲眼目睹大会全貌的人毕竟是小部分，但这桩事体的重要程度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可以说全天下的关注目光，现在都已经全部投向了朱雀门外的那座平台上，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这场最惊心动魄的角逐。而他们之中的胜利者，将会得到的是全天下最难征服，但也最优秀的那个女人。

 

以宁国侯府的地位，自然是锦棚里的坐客，同去看这场大热闹原本也是大家约好了的，但由于这两天风波频生，陈晟旭有些拿不准是否还应该带着叶曦出现在那么公开的场合，一时颇费踌躇。不过对于他的烦恼，当事人叶曦却一点也不在意，既不表示要去，也不说不去，而是一面像看戏似的瞧着陈晟旭在那儿踱来踱去，拧着眉头盘算考虑，一面快快活活地逗着森明玩。

 

“小明啊，你想不想学拍一下就能让向敏哥哥笑个不停的手法？”

 

“想学！”

 

“学来干什么呢？”

 

“拍他！”

 

“可是小明想学的话，就必须要回答一道题，答对了才能学。”

 

“问！”

 

“把一根很长的竹竿竖起来，竿头上挂着一顶帽子，如果不把竹竿弄断，也不许放倒，我们小明怎么才能把帽子取下来呢？”

 

“跳起来拿！”

 

“可是竹竿很长哦……”

 

“小明跳得高！”

 

“可是竹竿长到连兮夜也跳不到那么高哦……”

 

“跳两下！”

 

“假如小明不会跳呢，怎么去拿？”

 

“爬上去！”

 

“可是一爬的话，竹竿就会倒了。”

 

“钉在地上！”

 

“假如小明不会武功，钉不动呢？”

 

“大风！”

 

“让大风吹下来是吗？”

 

“是！”

 

“如果当时没有刮大风呢？”

 

“等！”

 

“如果等来等去，一直都不刮风呢？”

 

“要刮！”

 

“你是说，总有一天会刮风的对不对？”

 

“对！”

 

“哎呀，我们小明真聪明！”叶曦高兴地抬起手，森明立即在他身边蹲下，依偎过去让他轻轻拍抚自己的脸，虽然表情仍是冷如坚冰，但眸中却充满了敬爱之意。陈晟旭看着这两人，只觉得满额暴汗，全身无力。

 

“我们太吵，打扰你思考问题了吗？”叶曦笑着问道。“……”“小明啊，”叶曦捧起森明的脸揉了两下，“我们小声一点说话，晟旭哥哥在想事情哦……”“叶兄……”

 

“你在想什么事情啊，这么晚了还不出门！”随着这句抱怨出现的，当然是国舅公子谢天宇。

 

 

Chapter 24 比武招亲（2）

 

谢天宇今天穿着藕合色的新衣，头扎束发银环，显得十分英俊帅气，站在雪庐门口，理直气壮地叫着，“快点走啦，再过半个时辰连皇上都从正乾殿起驾啦，你还在罗嗦什么呢？”陈晟旭叹一口气：“我在想今天该不该去？”“当然要去！虽然今天轮不到我们上场，但好歹是报过名的，怎么都要去观察一下将来对手的情况吧。”“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叶兄……”

 

“叶兄就更要去了，这么大的热闹你不带人家去看，那让他在京城里玩什么？”“你不知道……”陈晟旭仍是神色沉重，将昨天的麻烦大约说了一遍，“这种场合，所有重要人物都在，叶兄这一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谢天宇歪着头也想了片刻，哈哈大笑道：“就是这样才应该去。要是让叶兄呆在雪庐里，难保太子和誉王不会托辞来拜访，到时候谁先来后来，谁说了什么送了什么，那才叫解释不清楚呢。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刚好让叶兄把该认识的人全都一齐认识了，乘机表示一下不受延揽的态度，这样就说不上谁捷足先登了，以后反而便宜呢。”

 

叶曦停止了给森明整理发带，抬头赞赏地看了谢天宇一眼。这位少爷本是不爱谋略的人，却总是能一针见血看到实质，不能不说是有天赋。“你说的也有道理，”陈晟旭本也是不爱琢磨这些权谋之事，今天为了叶曦才想了一早晨，脑袋早就想疼了，谢天宇这番话立即将他说服，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如果叶兄不准备什么了，我们就走吧？”“不用了，”叶曦扶着森明的手站起来，“我和小明又不去求亲，打扮什么呢，走吧。明念在院外也该等累了。”“咦？你怎么知道明念在院外？我刚才没说吧？”谢天宇大是奇怪。

 

“猜的。”叶曦简洁地笑道，当先走出雪庐，明念果然等在院门外的一株老柳下，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前去。“叶兄，昨天是我……”“何必多说呢？”叶曦的笑容清淡柔和，并无一丝愠恼之意，“我并不介意，你也不要再记在心上了。”两人相视一笑，果然都不再多言。陈晟旭一方面兄弟情深，一方面对叶曦敬爱有加，此时瞧见他们芥蒂全消，仿佛满天阴云散开，又回到了他所希望的和睦气氛中，当然是欢喜异常，满面都是笑容。叶曦看在眼里，面上虽未流露，但心中却暗暗叹惋。

 

众人乘马车到达朱雀门后，这里已是人流如织。满城的高官显贵几乎已倾巢而出，一时间三亲四朋，上司下属，乱嘈嘈地互相寒喧行礼，宛如到了市场一般。一行人将叶曦护在中间，也是一路左右招呼个不停，直到进了棉棚区方略略好些。谢家和明家的棚子并不在一处，但由于宁国侯和莅阳公主都随驾在迎凤楼上，所以谢天宇直接就坐了过来，说是跟大家挤在一起热闹。森明今天并没有忽隐忽现的，而是一直都紧紧挨在叶曦身边，盯住每一个有意无意靠近过来的人，冷洌的气质连旁边的三个贵公子都觉得有些心头发寒。拜景宁公主昨日所赐，至少锦棚级的人物大多都已听说了关于一个少年护卫的惊人之举，所以一路上好奇探究的目光一直没有停过，只是畏于森明阴辣的煞气，目前还没有人敢过来直接打扰他。

 

近午时分，迎凤楼上突然钟罄声响，九长五短，宣布皇驾到来，楼下顿时一片恭肃，鸦雀不闻，只余司礼官高亮的声音，指挥着众人行礼朝拜。从锦棚这一圈向上望去，只见迎凤楼栏杆内宫扇华盖，珠冠锦袍，除了能从位置上判断出皇帝一定是坐在正楼以外，基本上分辩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脸。不过对于那些楼上人而言，情况自然又不同了，居高临下俯视四方，视野之内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司礼官已引领今天预定要进行比试的前五十人上了平台，参拜皇帝，一一报名后方下去，按抽签决定的顺序与配对，正式开始了较量。叶曦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宗主，虽然由于身体原因难修武技，但对于各门各派的武功却是见识广博，如数家珍，非常人所及。同棚的三个年轻人时时询问，他也耐心地一一解答，尽管台上的比试目前还未达到精彩的程度，但棚内的气氛却十分地热闹。

 

前三场比试刚结束，本来就知道绝不会少的访客终于来了第一个。不过令大家吃惊的是，这个访客却是一开始想也未曾想到过的。

 

“几位公子爷，今儿个可玩得高兴？”面对棚内诸人几乎毫不掩饰的惊讶，来者根本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微躬着身子，一甩手中的拂栉，拱手行礼。

 

“啊，不敢当不敢当，高公公请坐。”明念是常历官场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

 

“坐就不用坐了，”虽然是已在皇帝驾前贴身侍候了三十多年的老心腹，又早已升任六宫都太监总管，但高湛的为人处事一向并不张扬，面对这几个年龄小上几轮的孩子，他仍是毫不失礼，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你们快跟着咱家来吧，太皇太后要见你们。”

 

“太皇太后？”明念吓了一跳，“她老人家也来了？““可不是。太皇太后在迎凤楼上见你们这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叫你们上去呢。”“我们全部？”“对，这位先生，还有这个小哥，全都上去。”

 

明念回过头来，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这位太皇太后是皇帝的嫡祖母，如今已九十高龄，从不过问政事，所以宽心寿长，太后都薨逝了多年，她还活得十分滋润。最喜欢看到身边围绕着一群晚辈，所以会派人来召见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她老眼昏花的，居然还能看清楚下面坐着什么人。不过发愣归发愣，太皇太后召见，皇帝也不敢不去。一行人只得整理衣冠，随着高湛出了锦棚，自侧梯进入了迎凤楼。

 

太皇太后并不在正楼，而是驾坐于避风的暖阁里。一进阁门，就看到有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斜歪在一张软榻上，满面皱褶，容颜慈祥。除了成群的宫女彩娥、内监侍从以外，旁边还陪坐着四个人。叶曦眼眸略略一转，就已确认了这四个人的身份。

 

 

 

Chapter 25 比武招亲（3）

 

首座上凤冠黄袍，气度雍容的应是正宫谢皇后，眼角唇边已有皱纹，只依稀保留着几分青春时代的美貌。右手边是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年龄也在四十以上，只是保养得更加好些，皮肤依然颇有光泽，这位当是太子生母越贵妃。左手边坐着的中年美妇神态更加端庄，秀丽的眉目有些眼熟，自然是莅阳长公主。最后一位是个年轻女子，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容颜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精华，满室的华服贵妇，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想来除了霓凰郡主，何人有如此风采？

 

“来了吗？”太皇太后颤颤地坐了起来，眉花眼笑，“快，快叫过来，跟我说说都是哪些孩子啊？”谢天宇忍不住抿嘴一笑，被皇后瞪了一眼。

 

因为年事已高，太皇太后近年来已有些糊涂，虽然喜欢亲近年轻人，但却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有时明明头一天才见过，第二天就又要重新引见一遍了。高湛引着众人上前，叶曦寻隙低声哄着飞流：“等会儿让老奶奶拉拉你的手好不好？笑一下给老奶奶看好不好？”森明冷着脸，露出不愿意的表情。“你听我的话，我晚上唱歌给你听哦。”森明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这时太皇太后已拉起了离她最近的陈晟旭的手，高湛忙从旁介绍道：“这位是宁国侯大公子陈晟旭。”

 

“小旭啊，成亲了没？”老人家慈和地问道。

 

“还没……”

 

“哦，要抓紧啊！”

 

“是……”

 

摸了摸陈晟旭的头后，她又转身拉住了明念的手。

 

“这是宁国侯二公子明念。”

 

“小念啊，成亲了没？”

 

“没……”

 

“要抓紧啊！”

 

“是……”

 

接下来太皇太后又向森明招手，叶曦忙将他推了过去，少年冷着脸，勉强让老太后攥住了自己的手。

 

“这位小哥叫森明……”高湛飞快地问了明念后介绍道。

 

“小明啊，成亲了没？”

 

“没有！”

 

“要抓紧啊！”

 

“不……”没等森明“不要”两个字出口，叶曦已经赶紧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自然立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拉过他的手来，笑眯眯地看着。

 

“这位是叶曦叶先生。”高湛道。

 

“小伟啊，”太皇太后口齿有些不清地问着同一个问题，“成亲了没？”

 

“没有。”

 

“要抓紧啊！”

 

“……”

 

众人听到“小伟”的称呼不禁楞了一下，不过最后被拉过去的是谢天宇，不等高湛介绍，太皇太后依然问道：“小钰啊，你成亲了没？”众人方才明白是老太太随口胡说的，皇后此时上前一步说道：“皇祖母，这是我兄长的儿子谢天宇，不是莅阳长公主的儿子明钰。”。

 

太皇太后反应了片刻，改口道：“小宇啊，你成亲了吗？”

 

谢天宇眨了眨眼睛，很恶作剧地道：“已经成亲了。”

 

太皇太后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反应，但她随即又问出一个新的问题：“生孩子了吗？”

 

谢天宇一呆，喃喃道：“还没……”

 

“要抓紧啊！”

 

“……”

 

皇后移步上前，恭声道：“皇祖母，让孩子们陪您坐一会儿吗？”“好，好，”太皇太后很欢喜，招手安排道，“都坐过来，小丹和小钰在这里，小宜也不要站着，小明离得太远了，还有小伟，都坐在太奶奶旁边……”越贵妃见老太太刚认识的人转眼又忘了，笑道：“只要咱们太皇太后高兴，叫什么都好。”

 

被年轻人围坐着，老人家表情欣慰，命人不停地端来一盘盘精致果点，像对小孩子一样分给他们吃，自己一旁看着，笑得极是开心。不过尽管心情愉悦，但太皇太后毕竟已是高龄，未几精神便见倦怠。皇后生怕有失，与莅阳公主一起连劝带骗，终于哄得她同意回宫休息，几个人才算被放了出来。

 

叶曦以为这次破格的召见应该就此顺利结束，微微放松了一些，跟大家一起迈步出了暖阁。谁知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背后有个清扬悦耳的女声叫道：“叶先生请留步。”虽然她叫的只是“叶先生”留步，但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留了步，一齐回过头来。

 

霓凰郡主身姿优美地走了过来，神态举止落落大方，一派强者风范，仿佛根本不在意投注在她身上的这么多道视线，径直走到了叶曦面前，莞尔一笑：“暖阁里实在太闷，不适合我这样的军旅之人。叶先生如不介意，可愿陪我到廊上走走，看看下方的比试进行的如何了？”

 

且不说这位是名扬天下的霓凰郡主，就算只是个普通女子，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叶曦一笑领命，轻声向森明下了指令后，便陪着郡主缓步走向楼阁房间外的长廊。

 

兮夜冷着脸，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如同是固体一般直直地射向远方，整个人好似就这样变成了雕塑一般。但其他三位贵公子就不能像他一样装成是雕塑了，全体停在楼梯口左右为难。走吧，不放心叶曦，不走吧，这个地方又不是想留就能留的，正拿不定主意呢，高公公已移步过来，满面堆笑地道：“郡主留的客，几位公子爷有什么不放心的？请楼下锦棚入座吧，呆在这里，也未免太拘束了各位。”

 

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清楚。三个人无奈之下，也只好就这样下了楼。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高湛虽然一直居于深宫，但好像很清楚森明身份的样子，把三个有地位的贵公子赶走了，却管也不去管这个阴冷少年，由着他像钉子一样竖在楼道口。

 

不过陈晟旭他们不知道的是，叶曦虽然外表依旧平静安和，但心里其实也拿不准郡主留客的真实用意，只不过这位宗主城府要深些，毫不外露，与霓凰郡主并肩立于楼上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轻松地欣赏风景似的。

 

 

 

Chapter 26 比武招亲（4）

 

“叶先生，”霓凰郡主凤目中波光流转，凝于叶曦的侧面，问道，“昨日在宁国府上恭候了多时，听说贵体不适，竟无缘得见。看今天的情况，似乎已然康复了？”“是的，已然康复了。”叶曦浑不在意地答着，半点也没有被人家指出你在托辞时应有的尴尬。“本来我还想欣赏一下你如何应对娘娘的示恩招揽呢，可惜了。”霓凰郡主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更加增了兴趣，“你知道你的麻烦是怎么来的吗？”

 

“麻烦？”叶曦随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我有麻烦吗？”“我敢肯定，等会儿先生回到宁国侯府的锦棚后，太子殿下和誉王殿下会立即前来拜会的。你信不信？”“郡主所言，焉敢不信？”“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霓凰郡主目光如剑，语气中傲气森森“虽然你执掌天下第一大帮，清韵才名也遍誉江湖，但毕竟只是一个平民，对朝局纷争其实谈不上有多大助益，可为什么太子和誉王会对你如此感兴趣呢？”

 

“说句实话，”叶曦苦笑道，“我的确一直都非常奇怪。想我平平碌碌，不过被一帮兄弟扶持，才算略有薄名，能够苟安于江湖，根本从未有过什么安邦定国的功绩，何德何能让皇子们垂青？郡主既有这样的真知灼见，求您跟两位殿下说一说，叶曦此人，实在是得之无益。”

 

霓凰郡主朗声一笑，深深地看了叶曦一眼，也随着他把目光放远，眺望着霭霭雾岚中的金陵城，半晌后方缓缓道：“你的麻烦……来自琅琊阁……”叶曦挑了挑眉，这才有些动容似的侧过身子直视郡主，“琅琊阁？郡主此言何意？”“太子殿下花重金上了琅琊阁，求荐天下治世良才。”霓凰郡主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你不幸被推荐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叶曦冷冷道，“‘治世’现在还是皇帝陛下的事，其他人提前操的这是什么心？就算我蒙琅琊阁主厚爱，算个治世良才，那也要新皇登基后才用得上我吧？”

 

“你真以为人家要的是治世的良才吗？其实他当时到底是怎么问的，现在已不必深究，不过琅琊阁的答案却令人回味啊。”霓凰郡主慢悠悠道，“据我所知，那个回答是这样的，‘江左叶曦，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麒麟？”叶曦苏失笑道，“郡主看我的模样，跟那个四不象的家伙有半点联系吗？”

 

“你还笑得出来？”霓凰郡主的表情很是佩服，“如果只是皇子们为自己府中招揽人才倒还罢了，你推脱不就，他们也不至于会有什么执念。可有了‘麒麟之才’这个评语，你的麻烦可就大了。没有得到你之前，他们两个都会锲而不舍，可一旦有人得到了你，那么没有成功的另一方，又必然会尽其全力来杀你。对这样的处境，你就没有别的感觉吗？”

 

“当然有，”叶曦很认真地道，“我感觉到琅琊阁主一定跟我有仇。”霓凰郡主不禁展颜一笑，半转过身子，侧靠在栏杆上，眸中精芒微闪：“与先生见面之后，我倒觉得琅琊阁主这次说不定又对了……”“拜托郡主了，”叶曦忙拱手行礼道，“我跟郡主可没仇，本来就已上了烤架，郡主何苦还要来添一把火？”“这把火早就烧起来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快些挑一个吧。”“也快些被另一个追杀？”“这样至少也有一个人会拼命保护你，总比让那两个人都死了心，一齐来追杀你的好。”霓凰郡主口气突转冰冷，“你会选谁呢？太子还是誉王？”

 

叶曦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但刹那犀利转瞬即过，他仍是那个闲淡的病弱青年。“良臣择主而事，你到金陵来，难道不是为了成就一番功业？”“残年病体，何谈什么功业？不过是想小憩一段时日罢了。”“到京城来小憩？”霓凰郡主双眼看着远方，口中却嘲弄道，“你真是会挑地方。”

 

叶曦并不理会她的讥讽，淡淡道：“郡主对朝局的走向，也是出乎人意料的关心哪？”霓凰郡主霍然回过头来，双眸之中精光大作，凌厉至极地射向叶曦，气势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来，普通一点的人只怕立刻便被会震倒。但叶曦却坦然迎视，唇边还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微笑。

 

半晌之后，霓凰郡主终于收回了自己刻意散发出来的怒气，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穆氏一族世代镇守云南，与朝廷可谓相互依存。朝局的走向，对我藩镇影响极大，有何关心不得？”“在下只是觉得，”叶曦躬身一礼，“其实历代皇位的更迭，素来都与云南无关，无论将来谁据有天子之位，为大梁镇守南藩的穆氏都是无人敢动的。郡主又何必对夺嫡之争如此感兴趣呢？”

 

对于这个问题，霓凰郡主根本不予回答，反而仰天长笑，逸采神飞，那种璨然的气度，虽现于女子之身，却充满了一方诸侯的豪情与霸气，令人心折，可以想象当她在战场之上，如烈焰狂飚般展开攻势的时候，又是何等地撼人心魄。如果新近才成年袭爵的那位年轻小郡王有其姐一半的风姿气势，就足以使云南王府成为天下最难撼动的藩镇了。

 

叶曦眉睫一动，已然明白了这位南境女统帅的意思。的确，云南穆府效忠朝廷，但也要朝廷镇得住它才行。霓凰郡主女中英豪，随随便便的主子岂能让她俯首？那位未来的天子是什么样的人，是怎么样夺得的宝座，她焉能不过来自己看上一看？

 

“叶先生，”霓凰郡主长笑之后敛容回首，“你可愿帮本郡主一个忙？”叶曦忙道：“郡主如有吩咐，自当尽力。”“陛下有旨，武试前十名，方有资格参加文试。我想请你担任文试的考官，帮本郡主排定一下这些求婚者的座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