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灬Infinity

本文改编自海宴《琅琊榜》，不涉及任何商业利益，纯属个人娱乐行为

【人物介绍】柯昌宇

原型：WE.957

武艺高强，忠心为国。大梁禁军统领，国内第一高手，身居琅琊高手榜第二位。早年在赤焰军中任职，是赤羽营主将苏汉伟的骑射师傅，后转调禁军，对当年祁王陈晟然和赤焰军谋逆案一直存在怀疑。

Chapter 17 故旧相逢（3）

 

“这是何人抚琴？意境非凡啊。”陈晟旭仰首细听了片刻，答道：“这是孩儿的一个朋友，受孩儿之邀来金陵小住休养，目前就下榻在雪庐。”“娘是否想要见见此人？”明念忙问道。长公主淡淡一笑：“既是晟旭的友人，你们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须见我？”“可是此处听不真切，不如孩儿请叶兄进内院，隔帘为娘亲抚琴如何？”明念建议道。长公主闻言，眉间略略一蹙，但辞气仍然温和：“念儿，这位先生来此是客，并非取乐的伶人，岂能这样召来唤去？日后若有机缘，我自能再闻琴音，若无机缘，亦不可强求。”

 

陈晟旭乍一听到二弟的建议时，感觉与莅阳长公主相同，心中有些不悦，但见母亲已经拒绝，便没再多说。明念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礼，只是从小的习惯使然，总觉得母亲地位尊贵，喜欢谁的琴便叫来抚上几曲就是，没有多想，结果受了责备，不由满面通红。

 

到了内院正房，长公主靠着临窗设的一张长榻坐下，等下人们奉了茶点都退出去后，招手让两个儿子到身旁坐下，这时气氛才没有那么冷淡有礼，母子们开始闲话家常。

 

陈晟旭早上出门时曾去过一次雪庐，但那时叶曦似乎还没有起身，森明守在院中谁也不让进，所以也没见到面。此时虽然陪着母亲闲谈，但想象客人才来一天，不过去多招呼总不太好，所以一直挂念着．长公主向来颖慧，岂会看不出儿子有些心不在焉，当下温和地道：“你们都还有自己的事情，不必在这里陪着了，我静静地翻几页书，倒更好消遣，都出去吧。”

 

“娘说哪里话来？”明念忙道，“儿子们当然应该陪娘散心。”“你们两个大小子陪着有什么趣味？不如早些娶个贤孝的媳妇进来陪娘，那才是真孝顺。不要在我这里耗着了，快走吧。”

 

明念有许多府内外的事务要处理，陈晟旭也记挂着要去看叶曦，两人都没有再多虚言，行礼退出了内院。“父亲明日要去太尉府祝寿，我要去安排寿礼。麻烦你跟叶兄说一声，今天暂不能去问候他了。”明念在二门的甬道口急急地跟陈晟旭交待了一句，两人便匆忙分手。

 

等陈晟旭赶到雪庐时，叶曦已没有在抚琴，而是拿着本书在树下翻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朝院门方向展颜一笑，陽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之极。

 

陈晟旭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走上前拱了拱手，问候道：“叶兄昨夜睡得可好？”“你担心我睡不好么？”叶曦示意他拖个竹椅过来坐，“我们江湖中人，哪里会有择席的毛病，不过是想着天宇说的大热闹，睡的迟些，今天才起来晚了。小明说你早上也来过一趟？”“嗯。”陈晟旭四处望了望，“怎么没见小明？”

 

“哦，小明第一次来金陵，我让他出去玩一会儿。”叶曦轻飘飘地说。陈晟旭不由有些冷汗。这位江左盟宗主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现在不在自己地盘上啊，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把一位心智像个孩子，武功却是超一流的高手放了出去玩……“你放心，我们小明是不会惹祸的。”叶曦如同能读出陈晟旭的心思般，挑眉笑了笑，“就算惹了祸，依他的身手，一跑就不见了，人家也找不着宁国侯府的麻烦。”“我哪里是怕有麻烦的意思？”陈晟旭苦笑道，“叶兄又冤枉我。”

 

“你呀，”叶曦把语调的尾音稍稍拉长了一点，带着一种慨叹的味道，“怎么回到侯府才一天，人感觉就拘谨呆板了好些，连是不是玩笑都听不出来了……”陈晟旭第一反应待要反驳，可说了一个“我……”字后，又突然发现找不出辩驳的话来，细细一想，人居然愣住了。

 

“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叶曦的手指悠悠然地在身旁的石桌上敲动着，“饮食适当会让人的身体健壮，但吃得过多了却要变胖；觉睡得足人的精神会好，可睡的太多又要变懒。注重教养礼仪能让人温恭贤良，然而一旦教养过了头，就难免拘束了人的天性。”“可是，父母对我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教养啊……”陈晟旭不由争辩道。

 

“是一样的教养，但是不是一样的天性呢？”叶曦向后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自己有空好好想想，我可不想费精神跟你说教。现在我问你，你只是过来问候我一声呢，还是打算一直陪着我？”“叶兄刚来，我当然应该一直陪着才对。”“我不是问你应该怎么样才对，我是问你自己心里想要怎么样才开心？”“我心里……我心里也很想一直陪着叶兄……”

 

“这么说话不就行了吗？”叶曦露出师长般的表情，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头，“下次心里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的教养已经过剩了，就算让你随心所欲，你也干不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来。”陈晟旭摸着被他敲痛的地方，反而觉得胸口异常的轻松，脸中不禁展开笑容。

 

“你心里的弦是自己绷紧的，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放松，”叶曦眸中微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笑容渐淡，“其实你现在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与我何干？说不定以后你会发现，我不仅不是一个能给人解除烦恼的人，反而会带来更多想也想不到的烦恼呢。”“才不会，”陈晟旭想也不想就道，“虽然我们相处时日不长，但叶兄的为人我已经清清楚楚。尽管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称为是叶兄你的知己，但叶兄绝对早就已经是我的知己了……”

 

叶曦眉睫一颤，心头突然闪过一抹隐痛，面色白了白。“怎么，身体又不舒服了？”陈晟旭忙问道。“我时常有心悸的症状，一闪就过去了，你不必担心。”叶曦淡淡道，“既然是你说要陪我的，那就去拿个棋盘出来，我们厮杀片刻如何？”陈晟旭定一定神，刚才的那种怜惜的感觉闪念而过，仿若是错觉一般。听到叶曦的这个要求，他忙站起身来，亲自到一旁厢房拿出一副棋子棋盘，在树下石桌上安放好。

 

叶曦虽是位列琅琊榜首的风雅公子，但也并非真的十全十美，至少棋艺方面他就未算得一流。这一路入京，陈晟旭早已知道他的底细，根本不必用上全力，就能让这位江左盟宗主撑腮拧眉，想个半天。棋毕三局，叶曦完败。陈晟旭笑着拂乱棋子道：“叶兄棋意虽好，但天生不擅计数，我可以在这里放一句大话，这辈子你估计是赢不成我了。”“你别得意，等我教会小明，有你哭的时候呢。小明虽然不象一般聪明人那样能够心思百转，但专注力却极是惊人，我所认识的人中，没一个及得上他的。”

 

陈晟旭没有理他试图找回场子的话，而是抬头向外望了望，问道：“叶兄到底让小明去哪里玩了？都到正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Chapter 18 故旧相逢（4）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清啸连连，紧接着便是一阵衣帛破空之音。陈晟旭刚刚跳起身来，便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喝道：“何方小子！敢在侯府撒野，休逃！”“不好，这个声音是……是……”他顿时大惊，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突觉臂上一紧，转头看时，叶曦神色凝重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沉声道：“快带我过去！”事发仓促，陈晟旭未及多想，便展臂圈住了叶曦的腰，运气一提，带着他连接几纵，以最快的速度向騷乱的现场奔去。

 

掠过西侧道，刚冲进正院的月亮门，就看见二三道门之间的那小庭院里人影翻动，打得甚是热闹。森明不仅身法奇诡，而且剑术极其厉辣陰狠，锋芒所指，寒意碜人发根，可与他对打的那人似乎却丝毫未显落在下风，一手掌法大开大合，游刃有余，内力之雄劲如酷陽烈日，仿佛将森明原本来去无踪的秘忍之术曝晒在了陽光之下一般，令这个少年几番冲杀，也冲不出他的掌力范围内。

 

陈晟旭还未回过神来，听到身旁叶曦厉声喝道：“森明住手！”陈晟旭立即本能般地也跟着大叫了一声：“柯大统领请停手！”森明对叶曦的命令一向是不假思索地服从，立刻收住剑势，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对手倒也不趁势紧逼，双掌回错，虽未散力，却也停住了攻势。

 

“晟旭，这是怎么回事？”随着这一句威严十足的问话，陈晟旭这才发现父亲明凯竟然也在现场，负手立于庭院的东南角，似乎是为了封堵森明前往内宅的方向。“请侯爷恕罪，”叶曦缓步上前，欠身为礼，“这是在下的一个护卫，他一向不太懂事，出入都没有规矩，是在下疏于管教的错，侯爷但有责罚，在下甘愿承受。”陈晟旭也慌忙上前解释道：“这次一定是个误会，森明一向喜欢高去高来，但只要不去惹他，他就决不会伤害任何人……”

 

明凯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脸色仍是有些阴沉，对叶曦道：“苏先生远来是客，我府中不会怠慢，只是贵属这出入的习惯恐怕要改改，否则象今天这样的误会，只怕日后还会发生。”“侯爷说的是，在下一定会严加管教。”明凯“嗯”了一声，转向适才与森明对打的那人，竟拱手施了个礼，向他道歉：“柯统领今日本是来做客的，没想到竟惊动您出了一次手，本侯实在是过意不去。

 

柯统领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体态雄健，身材高壮，容貌极有阳刚之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却又精气内敛，见宁国侯过来致歉，立即不在意地一摆手，道：“我不过是见这少年身法奇异，敢在侯府内越墙飞檐，而满府的侍卫竟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以为是个心怀叵测的不法之徒，所以替侯爷您动动手。既然是误会，大家不过就当切磋了一下。”说着目光极有兴趣地扫向了叶曦：“敢问这位先生是……”

 

“在下叶曦，与陈公子相交于江湖，彼此投缘。此番蒙他盛情，到京城来小住的。”“叶曦？”柯统领将这名字念了念，看看叶曦，再看看这个乍一瞧并不惹人眼目的年轻人，笑道，“先生有这样的护卫，想必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哪里，”叶曦坦然笑道，“在下不过是恰巧在森明落难时救了他一次，所以他感恩留在了身边，并非在下有何出众德能，才配驱使他这样的高手。”“是吗？”柯统领神色不动，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是没再继续追问。明凯深深地看了陈晟旭一眼，也无他言，过来招呼着柯统领到正厅奉茶，两人一起并肩走了。

 

看着明凯和柯昌宇远去的背影，陈晟旭不由跺了跺脚，拍着脑门道：“惨啦惨啦！爹爹起了疑心，今晚一定会把我叫去查问你的真实身份的，这可怎么办啊？”与他相反，叶曦表情仍然十分轻松，随口道：“你就说是江湖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别的不知道不就行了。”“哪有那么简单！”陈晟旭苦着脸，“你知道刚才那位柯统领是谁吗？”

 

叶曦目光微微一凝，叹口气道：“这京里能有几个姓柯的统领，可以既得宁国侯如此礼遇，又有这般绝世武功？当然是京畿九门，掌管五万禁军的一品将军，柯昌宇大统领。”“他除了是禁军统领，还是什么？”“琅琊高手榜位列第二，仅次于大渝的李相赫，也算是我们大梁目前的第一高手吧……”“对啊，你想想看，你的一个护卫，居然能跟大梁第一高手对打……”“他刚才根本未尽全力……”“是，他刚才的确留有余力，但就算这样，他毕竟还是大梁第一高手，小明能在他手下苦撑这么多招不败，也够让人惊诧的了。我爹是什么样人，会相信你是个无名的江湖客才怪。再说就算我嘴硬，爹把明念叫来，三两下就能问出实话来！”

 

“也对啊，”叶曦歪着头想了半晌，“算了，如果你爹实在追问得紧，你就实招了吧。他不过是担心你把不知底细的人领回了家，问清楚了也就没什么了。我又不是朝廷钦犯，隐瞒身份不过是怕麻烦，想想也确实不能让你为了遮掩我，说谎欺骗自己的父亲。”陈晟旭觉得异常抱歉，很不好意思地道：“叶兄，实在是对不起了。不过我爹为人持重，并不多言，就算他知道了你江左盟宗主的身份，也不过是心里有个数，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近来太放松，考虑事情不周全，才让小明惹来了麻烦……”叶曦刚说到这里，就看见森明低下了头，一脸很惶惑的表情，急忙安慰地轻拍着他的脸，温言哄道：“不是啦，不是小明的错，是那个大叔把你拦下来，你才跟他动手的是不是？”森明点点头。“所以啊，我们小明一点儿错都没有，都是那个大叔不好！”

 

“不过以后呢，我们小明要出门的时候，就顺着路从大门走出去，回来呢，也要顺着路从大门走回来，不要再在墙上啊，房檐上跑了。这里的人胆子很小，眼力却很好，一不小心看见了小明，会把他们吓到的……记住了吗？”“记住了。”

 

陈晟旭忍不住想，照他这样的教育方法，就算小明没有脑伤，估计也长不大……

 

 

 

Chapter 19 故旧相逢（5）

 

这样一场风波之后，叶曦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带着森明回了雪庐，棋琴消遣，仍然一样轻松自在，反倒是陈晟旭东想西想的，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至晚，明凯果然将陈晟旭和明念二人叫进了书房，严厉追问叶曦的真实身份。两个儿子积威之下，哪有本事跟当父亲的抗争，明念先就吐了实情，陈晟旭也并没有否认。

 

乍一听到叶曦竟然就是天下第一大帮江左盟的现任宗主时，明凯有些意外。不过这也很清楚地解释了为什么他的护卫武功竟如此之高，稍稍驱散了一些这位侯爷心头的疑云。对于叶曦来到京城的目的，到底真的是像两个儿子说的来休养身体，还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明凯还不能确切的判断。不过对这位宁国侯爷来说，只要能确认这位雪庐客人的确是在大梁江湖上有身份的人，而并非异国的间谍就行了，江湖人其他的恩怨情仇，他一概不想过问，随便儿子们去折腾吧。

 

离开了父亲的书房，明念抓着陈晟旭一问，这才知道森明今天居然与柯昌宇交过了手，不由啧啧称奇。两人随后到雪庐告知叶曦，明凯已知晓他身份的事，这位江左盟宗主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早，谢天宇打扮得十分济楚，过府来宣布“叶兄旅途的劳累应该已经休息好了，所以今天大家出去玩”，将陈晟旭和叶曦捉出门去，丢下事务缠身满目幽怨的明念，三个人足足逛了一天。

 

因为霓凰郡主择婿大会已近，京城里这几天挤满了各地赶来的青年才俊们。各大酒楼茶肆基本上每天都是客似云来，熙来攘往，时时上演刀光剑影，拳打脚踢的精彩戏码，就好像是在为择婿大会进行自发的首轮淘汰赛般，让一向爱看热闹的谢天宇十分过瘾，从他回京城那天起就开始四处赶场子看戏。带着陈晟旭和叶曦出门的这一天，他已经可以很权威地向他们介绍哪家酒楼里最多人去打架，哪个茶坊决斗水平最高了。

 

看了一整天的混战，也没见到几个高手（当然高手们也是不可能亮出身份，在这个时候出来惹事生非的），谢天宇虽然还兴致勃勃，但陈晟旭早已腻烦了。如果是以前，他多半还会强撑着陪好友尽兴，不过今天是跟叶曦一起出来的，一见到叶兄面露疲色，他立即就否决了谢天宇“再到邀月酒楼去玩一趟”的建议。

 

“为什么不去了？邀月那里很好玩的，前几天我还在那儿看见一个使流星锤的人跟一个耍双刀的对打，一锤敲过去没使好力，结果飞回来砸自己脑门上，当场砸晕，笑死我了……”

 

陈晟旭低声提醒道：“天宇，叶兄累了。”“啊？”谢天宇一看叶曦有些苍白的面容，不由拍了自己一下，“我就是太粗心了，叶兄是病体，当然跟我们不一样。那就在这儿歇着吧，这儿的菜品也不错，我点几个招牌菜让叶兄尝尝？”“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点心，哪里吃得下？”叶曦靠在椅背上，面色疲倦，精神还好，“略坐坐就各自回家吧，虽然出来逛，也不能很过分，让晟旭回家陪父母吃晚饭比较好。”

 

“说的也是，晟旭是乖孩子嘛。”谢天宇赞同道，“不象我，我爹娘从不指望我放出去后能准时回来。就依叶兄的话，喝了这杯茶，歇歇脚就走。”陈晟旭略向叶曦倾过身去，轻声道：“我去叫顶软轿来，乘轿回去吧。你的身体要紧，也是我没留心，让你走了那么多个地方……”“不妨事，天宇带我们去的地方都很有趣，”叶曦微笑道，“现在是有点累，多歇一会儿就好了。”

 

陈晟旭也是体贴人，知道叶曦此话是怕谢天宇过意不去，当下也没有坚持，三人命小二换了果品，闲聊饮茶。不过大约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叶曦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接受陈晟旭的提议，早些乘轿离开了。

 

当陈景宁走进梦白酒楼时，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儒衫，腰系重锦丝绦，足登八宝云鞋，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时时半挡在脸前，仿佛就是个潇洒的书生，可惜除了她自己以外，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不过京城是个挤满了贵人的地方，贵人们的怪僻又很多。瞧这女子一身的派头，估计身份决不会低，所以大家看出来了也当没看出来，不想去惹她，连店小二都一口一个客官，丝毫没有表现出他早已看出这是个女客的样子。

 

陈景宁没有朝楼下热闹的厅堂瞟上一眼，立即向店小二要求去雨字包间，因而被带上了二楼，巧之又巧的，与谢天宇他们这一座人打了个面照面。“景宁……”在费力地咽下几乎冲口而出的惊呼后，陈晟旭立即冲过去，将她拉到了自己这张桌上，低声喝问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太没规矩了！”“什么规矩？”陈景宁瞪了瞪眼睛，但怕暴露自己尖细的嗓音，也没敢高声，“你们每天都在外面，我这才第一次单独出来！”

 

“你跟我们能一样吗？你是公主，怎么能出现在酒肆茶坊？！”“公主怎么了？公主就该在宫里憋死？再说我是陪母后一起出来的。”谢天宇也吃了一惊，左右看看，小声问道：“没看见啊？娘娘在哪儿呢？”陈景宁闻言白了他一眼，“笨，母后怎么会在这里？她是受莅阳姑姑之邀，到旭表哥他们家去的。我求了半天才带我一起，现在她们在闲聊，不需要我陪，我借口说先回宫去，中途找了个机会才溜出来的，多难得啊。”

 

“那还得了？”陈晟旭更急，“你根本就没禀知娘娘，快走，我送你回去。”“我还要再玩一会儿，”景宁公主拧着性子道，“我这么仔细地改了装，也没有惹事，逛一会儿我自己就会回去的。人家霓凰姐姐还上阵杀敌呢，我逛个街就坏了规矩了？”“你能跟人家霓凰郡主比吗？”谢天宇撇着嘴道，“不过只要你自己不怕娘娘的责罚，我们才不关痛痒。”

 

陈景宁不安地咽了口唾沫，看样子还是有一些心虚。为了强自镇定，她把目光投向了叶曦，问道：“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叶曦叶先生。”谢天宇介绍道。“叶曦……”陈景宁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跳起身来，高声尖叫道：“你就是叶曦？！听说你有一个护卫，在柯大统领手下走满了百招未败，他在哪里呢？可不可以见一见？”

 

陈晟旭与叶曦拦阻不及，急忙撒眼四处一看，整个酒楼二层的客人全都被这番话给惊住了，齐愣愣地盯向这边。有人在柯昌宇手下走满了百招未败，本身就是个大新闻，何况此人的身份还是个护卫，那更是勾得人好奇，不知这位护卫的主人会是何等人物。“你别乱嚷啊，”陈晟旭急道，“你半点武学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在柯大统领手里走满百招是什么意思，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不懂，”景宁公主不服气地解释，“可是霓凰姐姐懂啊，她刚才也在你家，听念表哥说了这事后，很是惊讶，还说这个护卫的主人定非凡品，她一定要见一见呢。”

 

 

 

Chapter 20 故旧相逢（6）

 

这句话一说，陈晟旭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应该马上把景宁拉离这里，而不是当场去堵她的话。现在可好，越堵说的越多，虽然这后面一句话音调不高，但酒楼上不乏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难保有没有人听见。这一下前有高手护卫，后有郡主点评，看来叶曦来到了京城的消息明天就传遍了……

 

不过既然错了，当然不能一错再错，所以陈晟旭拖着景宁，四个人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匆匆离开酒楼，穿过人流熙攘的街道，躲进一条比较僻静的小巷。“你拉我出来干什么？”景宁公主大为不悦，“就算你是我表哥，也没权利管我吧？”

 

“公主殿下，”陈晟旭的语调听起来也有些动气，“你我份属君臣，我是管不了你。可你既然出了宫，又被我遇到，总不能装不认识吧？再说刚才的事，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宣扬？这会给叶兄引来麻烦的你知不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一时吃惊嘛。”景宁公主哼了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麻烦，本公主替那个叶曦担着，他不过一个平民，难道本公主还护他不住？现在他都没有生气，你生什么气？”

 

叶曦苦笑了一下，他不生气是因为知道生气也没用，只怪刚才为什么不早走一刻，好避开这位沉不住气的公主。现在被她这样一嚷嚷，按照京城八卦传播的速度，看来最多一两天，关于某人派遣护卫大战柯昌宇，然后获得郡主垂青的流言就会遍于四方，引来无数的好奇与关注。不过他现在暂且还顾不得这个，因为景宁公主话音刚落，陈晟旭的脸色就沉了下去，显然是被她轻视的语调给激怒了。可是对方毕竟是公主，身份在那儿摆着，如果放任陈晟旭对她发作，她回宫去一告状，说不定明天又会传出“温顺好脾气的高大公子为了叶曦竟与公主激烈冲突”之类的流言，平白增加大家对自己的兴趣。所以叶曦不等陈晟旭开言，就抢先拉住了他的胳膊，迅速道：“晟旭，我累了，先回去吧。”

 

陈晟旭怔了怔，不过只要回头一看叶曦的眼睛，便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只得忍了忍，将身子转向柯宜，道：“天宇，我送叶兄回府，公主只好拜托你……”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一直站在旁边一声不响的谢天宇样子不对，本来整天带笑的脸现在绷得紧紧的，嘴也嘟着，眼睛鼓鼓地瞪着他，很明显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可陈晟旭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哪里惹到了这位国舅公子，只好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终于等来他问这一句，谢天宇立即气呼呼地大声指控：“你们都不告诉我！”“告诉你什么？”“小明跟柯大统领交手的事情啊！我今天一整天都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居然不告诉我！！”“呃，这个啊……”陈晟旭有些伤神地抓抓头，“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一天玩得开心，我们也没想到要跟你说……”“你们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谢天宇仍是咬着牙，痛心疾首地跺脚，“天哪，小明跟柯昌宇交手！这么大的热闹我居然没看到，实在是……白在京城里混了那么久……”“我说天宇，”陈晟旭又只能苦笑，“就算我们今天告诉了你，你也看不到了啊。”“所以我才气嘛，”谢天宇恨恨地道，“柯昌宇出手就已经很难得了，何况是跟小明……小明啊……”

 

“那个护卫是叫小明吗？”景宁公主好奇地问道。“问那么多干什么？”陈晟旭对她还没消气，不满地顶了一句。景宁公主不理他，直接找着叶曦问：“喂，那个叶什么……叶曦，你的护卫到底在不在啊？快把他叫出来本公主瞧瞧。”“公主殿下，”叶曦淡淡道，“森明与我名虽主从，情同兄弟，他的行踪由他自定，我并不会随意传唤。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哦？”景宁公主挑高了一弯秀眉，冷笑道，“你的架子大，他的架子竟然也不小，难道本公主召他进宫，他也敢不来吗？”叶曦按住又要动气的陈晟旭，低声道：“你别管，我有办法劝她回去。”说罢抬头微微一笑，温言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叶曦的这个要求，景宁公主不由一怔，问道：“你要说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吗？”叶曦微笑不语，缓步走到了一边。陈景宁一时忍不住好奇，还是跟着走了过去。“公主金枝玉叶，在宫里何等尊贵，岂是外人所能擅见的？就算公主想传召，小明也愿意进见，只怕这道诏命也传不出宫来。”叶曦先驳了她的话，随即又悄声道，“过天祖坛祭神赎罪这种借口瞒不了多久的，在下劝公主乘着事情还没闹开，早些回鸾驾中去，免得被娘娘责罚。”

 

景宁公主大惊失色，嘴唇激烈地颤抖起来，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溜出来的借口，是要在天祖坛祭神？”“大概因为我跟公主，听过同样一个故事吧……”叶曦的眼珠轻轻一转，似笑非笑，“公主应该不是第一次在天祖坛祭神，想来也不愿意是最后一次。陈晟旭是个聪明人，只要我跟他把那个老故事讲一次，他马上会明白所有的事情，公主愿意我跟他讲吗？”景宁公主盯着叶曦悠然自得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我想公主去梦白酒楼，是要见什么人吧？”叶曦不理会她已有些发白的面色，仍是不紧不慢地道，“突然之间那么大声的说话，也许是为了提醒某个人，晟旭和天宇他们并不是騷扰你的登徒子，叫那个人不要贸然出来解救你，对不对？如果能够同时达到让我们快些离开，把你一个人留下的目的当然就更好了……”听到这里，景宁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紧紧地捏了起来，脸色开始由白转青。

 

 

 

Chapter 21 故旧相逢（7）

 

大约一年前，陈景宁在宫里遇到一个年纪极老的宫人，机缘巧合之下，听那老宫人说了一个前代公主的故事。据说那公主与一个侍卫相恋，皇帝却不允婚。这侍卫在宫外天祖坛下挖了一条秘道，通往城里幽僻处。公主借故出宫，行至天祖坛下，突称头痛难忍，有拦路神在耳边说被她冲了天神的神道，要求她立即在坛下设下锦障，独自在里面焚香祷拜一个时辰。侍从们不敢怠慢，立即架设起严密的锦障，将天祖坛围在中间，公主一人进入障内，趁机从坛下秘道中脱身，与侍卫私逃天涯。陈景宁最初并没把这个故事放在心上，可是有一天路过天祖坛时，她突发奇想，如法炮制，没想到那坛下居然真的有条秘道，让她第一次自由地脱离了重重仪仗，也就是那一次，她认识了一个帮她赶走騷扰者的年轻镖师。他们两人自知身份悬殊，结合无望，却又控制不住彼此的情意。为了能出来见他，陈景宁在心腹宫女的帮助下，装了一次重病，说病中梦见拦路神来告，以后每次出宫都必须要到天祖坛前设障焚香两个时辰，天神方可恕她上次冲道之罪。皇帝见爱女病的蹊跷，好的也蹊跷，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后虽然身为公主的她出宫机会并不多，但有了借口，她每次都能顺理成章地在天祖坛边停下车驾，架起锦障，在心腹宫女们的掩饰下，消失两个时辰。这一次本来也一样顺利，出宫时就派了心腹的内侍去通知恋人在老地方等她，自己寻隙先行离开宁国侯府，途中借天祖坛秘道溜出，可没想到刚进梦白酒楼，就被陈晟旭给撞上了，她在惊慌之下，不得不想方设法演戏提醒，生怕包间里的恋人被他们发现。原以为一切还算顺利，只要想办法将陈晟旭气走，再甩掉谢天宇，就能回去跟恋人再见上一面，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普通温和的青年，竟一来就将她的底牌给掀了出来，而她居然怎么都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的。

 

“公主考虑清楚了吗？”叶曦柔声道，“公主的私事轮不到我管，我也没心情跟任何人说。只希望公主今天早些回去，以免徒惹风波。”景宁公主心头巨跳，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已咬出一排紫斑。沉吟了片刻后，她轻声问道：“你真的谁都不说吗？”叶曦安慰道：“公主清誉，岂容轻辱？若不是公主今天屡屡拉扯我出来刺激陈公子，我本不愿多话。日后公主见我，就当不认识一般，我也决不会有丝毫不利于公主的举动。”景宁公主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寒光，冷冷道：“你什么条件都不提，本公主反而有些信不过了。”

 

叶曦长眉轻展，仿佛略略思考了一下，笑道：“公主若信不过，那我就提个条件吧。日后无论在任何场合，公主无论听到我说什么话，都必须要顺口附和赞同一下，这个条件做得到吗？”“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哼，”景宁公主傲然道，“你一介平民，能有多少场合跟本公主在一起？这条件不是白提了吗？”“说的也是，”叶曦毫不反驳，“不过提什么条件在我，公主只要说答应不答应就行了。”景宁公主的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下，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几个字：“好，我答应。”

 

“其实公主不必如此着恼，”叶曦眼睛里微露同情之色，“您是天之骄女，终身大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诚是人间憾事。我所提的条件不过是虚设，公主日后遵守也罢，不遵守也罢，我都会信守承诺，绝不外泄一字，伤害那人的性命。只是为了公主和那人好，听我劝一句，不要再见面了，见面除了增添痛苦，又有何益？”

 

陈景宁眼睫一颤，几乎被他这几句话说得掉下泪来。恋人身份过于低微，今生无望相守，纵然拼着到母后面前哭诉哀求，恐怕也只能徒然地为他招来杀身之祸。这青年字字句句，说的虽然让人绝望，却是不争的事实。谢天宇和陈晟旭在远处看着，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看得到景宁公主的神情变了又变，到最后竟是一副炫然欲泣的样子，不由十分惊诧，双双赶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是很会讲大道理的人，”叶曦笑眯眯道，“刚才我跟公主讲解了一下孝道和礼制，就把公主感动成这个样子了……”“你又乱讲，”谢天宇竖起双眼，“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不信就算了。”叶曦俯下身子，温柔地看着景宁公主的眼睛，轻声道，“我刚才说的话，请公主好好想一想。现在快些回去吧，你放心，我们都不跟你一起走，你自己一个人路上小心。”

 

“什么？”陈晟旭吃惊地道，“她一个人走怎么行？”“公主既然答应了要回去，就一定会回去。你们陪着，反倒像是信不过要押送她一般。我若是公主，也不会高兴被如此对待的。今天能否就听叶兄一次，我们在前面巷口跟公主分道而行吧。”

 

景宁公主本来一直在烦恼怎么样甩开陈晟旭和谢天宇二人，悄悄回到秘道出口去，否则就算叶曦什么都不说，事情也得要露馅，此刻听叶曦考虑如此周到，不由心中感激，忙道：“就是，我会直接回去，你们不必担心。叶先生，多谢你刚才为我讲解孝道，我以后定会更加孝顺母后，绝不会再任性地让她失望了。”

 

“啊，”谢天宇满面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居然真的是在讲解孝道啊？”“何必这么惊奇呢？”叶曦斜睨了他一眼，“自古圣贤道理，最能感摄人心，改天我也讲讲给你听。好啦，现在不必多说，大家各归各的去处好了。”

 

陈晟旭看了景宁公主一眼，皱了皱眉。叶曦知他虽然不满景宁公主今天的言行，但因为生性重情，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安全，便拉着他的手臂，俯身细语道：“放心，我让小明跟着就是。”听了此言，陈晟旭这才松了口气，不再表示异议。四人按照叶曦的建议，在巷口分手，公主先就消失在人流中，谢天宇回他的国舅府，陈晟旭随后叫了一乘软轿，陪着他的叶兄回到了宁国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