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微笑,爱卷毛

【琅琊榜】【电竞改编版】第一卷(74-77)

本文改编自海宴《琅琊榜》,不涉及任何商业利益,纯属个人娱乐行为


【人物介绍】何敬中

纵容溺爱,自招恶果。誉王一边的重臣,吏部尚书,替誉王操纵各级官员的任命与考核。对唯一的儿子何文新疏于管教,以致其行事嚣张跋扈,轻贱人命,全无忌惮,最后终于闯下大祸。


Chapter 74 杨柳心(1)

 

夜的羽翼覆盖之处,一般都会带来两个词,“黑暗”与“安静”,然而在世上某些地方,情况却是恰恰相反的。金陵城西,一条名为“螺市”的长长花街,两旁高轩华院,亭阁楼台,白日里清静安宁,一入夜就是灯红酒绿,笙歌艳舞。穿城而过的浣纱溪蜿蜒侧绕,令这人间温柔仙境更添韵致,倍加令人留连忘返。

 

座落在螺市街上的欢笑场,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吸引人的地方,比如妙音坊的曲子总是比别家的流行,杨柳心的舞蹈最有创新,红袖招的美人最多最好,兰芷院则时常推出让人有惊喜的清倌……大家各擅胜场,虽有竞争,但毕竟都已站稳了脚跟,有了不成文的行规,所以虽比邻则居,却能相安无事,时不时还会有相互救场的情况发生。就比如此时……

 

“朱妈妈,不是我扫你的面子不肯帮忙,”妙音坊的当家莘三姨一脸为难之色,“你我相识多年,杨柳心和妙音坊素来就跟一家人一样。别的姑娘你尽管叫,我决无二话,可是宫羽姑娘今天不见客……”“我的莘妹妹啊,别的姑娘我那里还有,就是靠宫羽姑娘救命的啊!”朱妈妈白着脸,眼泪都快下来了,如果没有被人搀着,多半早就跪在当场。“怎么了?什么难缠的客人,连朱妈妈都摆不平么?”

 

朱妈妈正要说话,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进来,还没站稳就苦着脸喊道:“妈妈,不好了,何大少爷开始砸场子了!”莘三姨一皱眉,伸手扶了扶全身发软的朱妈妈,问道:“是吏部何大人家那个何大少爷么?”“就是这个小祖宗!”朱妈妈顿足道,“今晚吃得醉醺醺上门,非要见心柳,可是心柳正在陪文远伯家的邱公子,派别的姑娘去,他必定不依,就这样闹了起来。”

 

莘三姨面色一沉,道:“他也不是第一天出来玩的,怎么不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还不是因为仗势?文远伯虽有爵衔,朝中无职,何尚书手握吏部大权,那可是实职,这大少爷一向被人奉承惯了的,在包间里等了一个时辰,就急了。”莘三姨叹了一口气,道:“世事人情,却也如此。你为何不劝劝邱公子退让一步呢?”

 

朱妈妈“唉”了一声,“邱公子爱慕心柳已久,怎么肯这个时候服软?他先来,坚持不走的话,我也不能坏了规矩硬赶,再说心柳丫头,也有些不耐烦那个何大少……”“那心杨呢?”“病了,连床也起不得……”莘三姨闻言抿起嘴角,沉思了起来。

 

“莘妹妹,求你了。只要宫羽姑娘肯露个面,那何大少一定乐上了天,保着我的场子,日后妹妹有些什么吩咐的地方,我是赴汤蹈火……”“好了好了,场面话就不说了,”莘三姨拉住作势要跪的朱妈妈,“不是我拿乔,红牌姑娘谁没有个傲性?我不敢应你,要问过羽儿才行。”“妹妹带我去,我亲自求求宫羽姑娘。”“这……好吧……你跟我来。”莘三姨带着朱妈妈刚一转身,两人就愣住了。

 

一个身着鹅黄衫裙,外罩浅绿皮褂的女子盈盈立于栏前,淡淡一笑道:“我都听见了。本来正想去探探心杨妹子的病,既然现在姨娘有为难的地方,顺便劝几句也是使得的。”莘三姨凑过去低声道:“你可有把握?”宫羽冷笑一声:“不就是何文新么?我自有办法。”

 

她是妙音坊里的头牌姑娘,妈妈一向不拘管她的行动,现在见她这样说了,莘三姨也不多劝,只命龟公小心安排了暖轿,亲自送出门,看着婢女们伺候着一起去了。等到了“杨柳心”,这里早就闹成了一团。幸而贵宾包间都在后面,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院,除了左邻右居被打扰到以外,杨柳心的人已尽量将事态控制到了最低。

 

处于骚乱中心的华服青年,便是京城中恶名不小的何文新。虽然他样貌生得不难看,但那种嚣张的气焰实在让人难以对他生出好感,宫羽只瞟了一眼,就不禁撇了撇嘴,面露厌恶之色。

 

“姑娘……”朱妈妈急得上火,又不敢狠催,小心地叫了一声。宫羽墨玉般瞳仁轻轻一动,到底是欢笑场上的人,唇边很快挂起了一抹微笑,缓缓走入院中,朱妈妈立即示意拦阻何文新的众打手退开。结果那位东砸西摔闹上了瘾的大少爷刚被松开,就一把扯起旁边的一盆兰草,恰巧朝着宫羽的方向扔了过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宫羽纤腰轻扭,快速向左滑了一步,堪堪躲开花盆,同时弱弱地惊呼了一声,倒在地上。“宫羽姑娘!”朱妈妈吓得魂儿都走了一半,直扑过来扶起她,连声问道,“伤着哪里了?”

 

何文新一听宫羽二字,眼睛顿时就亮了,定神一看,那千娇百媚的佳人可不就是自己百般渴慕,也才见过一两次的宫羽么?顿时满脸堆笑,忙不迭地也上前搀扶,口中说着:“怎么宫羽姑娘在这里?受惊了受惊了,都是这些死奴才们不懂事……”

 

宫羽身躯微颤,却还是推开了何文新的手,低声道:“是我走错了地方……”“没错没错,”何文新先没口子地应着,然后又问,“姑娘要去哪里?”“哦,今夜无事,我想去找心柳姐姐聊一聊……”朱妈妈忙道:“心柳丫头正接客呢,姑娘先坐一会儿吧?”“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回妙音坊,改日再来。”

 

“哎呀,”何文新一看天上虽没掉馅饼,却掉了个大美人下来,早就连骨髓都酥了,殷勤地道,“姑娘今夜无事,本公子与你解闷,回去也不过是长夜寂寞……来,快进来……”正拼命邀请着呢,突然想起这间院子里的包间早被自己打成了一堆蛋黄酱似的,哪里能让美人进去,忙瞪了朱妈妈一眼,“快收拾一间最好的包院出来,本公子要陪宫羽姑娘饮酒赏月。”

 

朱妈妈抬头一看,满天乌云,赏什么月啊。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瘟神既然被安抚住了,当然是赶紧准备地方要紧,当下陪笑着道:“春娇阁还空着,那里极是舒服华贵,公子和姑娘不妨去坐坐?”“快,快带路。”何文新急不可耐地催着,一面已搀住了宫羽的玉臂,“宫羽姑娘,我们走吧?”宫羽垂下头,再次闪开了何文新的手,示意自己的婢女过来,无语地迈步前行。何大少爷虽然不快,但也知这位妙音坊的头牌姑娘一向如此,按捺了一下色心,陪着一起走出了小院。

 

春娇阁是在杨柳心偏东一点的位置,需绕过湖心,再穿过一片桃林。有佳人相伴,何文新浑然不觉路长,一直不停地调笑着。刚过了湖心,走上青石主路,宫羽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请公子先行,宫羽随后就到。”何文新愣了一下,立即问道:“你要做什么?”“刚才跌倒,衣裙沾了青泥,我想先去更衣。”“不要紧,”何文新色迷迷地道,“本公子看美人,从来不看她穿什么衣服,不用换来换去这么麻烦。”

 

宫羽眼波轻转,柔声道:“既然要陪公子饮酒,宫羽不愿有一丝妆容不整。请公子见谅。”被美人如此娇声一哄,何文新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笑着道:“好好好,不过本公子不愿先走,就在这儿等着,你换好了衣服,咱们再一起走。”

 

宫羽飘过来一个柔媚的眼神,微笑不语,裙袂轻漾间已盈盈转身,消失在近旁一所小楼的转角处。何文新被这般美态所引,不由自主地踏前了几步,想要再多看两眼,突觉脚底一硌,眼角同时扫到一点反光,低头定晴一瞧,竟是一支精巧的珠钗,不知何时从美人头上滑落的。

 

俯身拾起珠钗,何文新脑中浮现出美人更衣的绮妙场景,心头一动,立即将珠钗装于袖中,随着宫羽刚才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想着以还钗为借口饱一饱眼福。前面引路的朱妈妈一看就知道不妥,刚想开口阻拦,就被何家随从的恶奴给推到了一边。

 

 

 

Chapter 75 杨柳心(2)

 

转过小楼底层的折廊,前面果然有间屋子亮着黄润的灯光,何文新贼笑着凑到窗前,正想探头推开,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姑娘,心柳姑娘就在这楼上的包房里招待邱公子吗?”“是啊……邱公子英俊潇洒,与心柳姐姐很是相配,我真替他们高兴……”“姑娘还高兴呢,他们郎才女貌在楼上缠绵恩爱,凭什么要姑娘委屈自己去陪那个姓何的小人?”“姐妹之间,当然要相互帮衬了……只是那个姓何的实在太过猥琐,他若有邱公子十分之一的丰采,我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听到这种话,是个人都不能忍受,何况何文新根本就不是个人,当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听得那个什么什么邱公子就在这楼上,立即就向楼梯口冲去,奔至二楼,挨个儿房间踹门,嘴里叫骂着:“姓邱的,给本少爷;立刻滚出来!”这一闹阵仗大了,连主道上的人全都听见,朱妈妈带着人慌慌张张赶过来不说,何家的家奴也拥了上楼。

 

二楼上除了心柳与邱公子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客人,而且何文新先踹出来的就是这两位比较倒霉的,不过一看他们四十岁以上的模样,何文新就算智力再低也知道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正想再踹第三个门,门扇反而先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容貌端正的年轻人跳了出来,也是大声吼道:“什么人在吵闹?”

 

何文新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冲过去就是一拳,那邱公子也是贵族公子出身,吃喝玩乐的习惯有,被人欺负的习惯没有,再加上喝了点酒,心爱的美人又在身后看着,哪有干站着挨打的道理,一闪身,就回了一拳过去。

 

这两人都没怎么修习武功,平常就算跟人有冲突也很少亲自动手,此时撕扯在一起,根本没招没式,如同街市混混一般,委实难看。赶过来的朱妈妈急得快要哭出来,正要喝令手下去拉开,何家的家奴们已冲了过去,帮着主人将对方按住。邱公子虽然也有随从,但都被招待到其他地方去喝茶吃酒,根本没有得到消息,朱妈妈见势不好,忙命杨柳心的护院们前去维护。何氏家奴们作威作福惯了,当下一通乱打,何文新更是行为狂暴,随手从旁边抡起一只大大的瓷花瓶,向着邱公子当头砸了下去。

 

“公子快闪开!”房内传出一声惊呼,邱公子急忙向左闪身,不料右腿此时突然一麻,身子失去平衡,一晃之下,眼前黑影压顶而来,只觉得额头一阵巨痛,立时瘫倒在地。半人高的白窑瓷瓶,在人头上生生砸碎,那声巨响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象是在看慢动作般睁大了眼睛,看着邱公子头顶冒出一股鲜血,整个身体晃了几下,颓然倒在了满地碎瓷之上,头部四周不多时便已积成一片血泊,一时间连行凶者自己都吓呆了。

 

片刻的反应期过去后,房间内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大家这才激灵一下,意识到出了大事,尽皆面如土色,朱妈妈冲到邱公子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一探,全身立即一软,几乎要昏了过去。“他……他自己没躲的……他没躲……”何文新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连后退了几步,靠在栏杆上。一个较大胆些的客人走上前去探查了一遍,抬起头颤声道:“死……死了……”

 

朱妈妈这时稍稍清醒了一些,披头散发地站起来,高声叫着:“来人,来人啊,报官,快去报官……”何文新虽然因为亲手杀人吓呆住,他带来的人中竟然还有一个稍微能主事一点的护卫,忙压着场面道:“先别……别报官,商量,咱们再商量一下……”

 

听到这句话,何文新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一点,上前几步抓住朱妈妈叫道:“不许报官,我给钱,给钱!”“给钱顶什么用?”朱妈妈大哭道,“邱公子也是官宦之家出身,文远伯爵爷怎肯善罢甘休?我的杨柳心算是完了……完了……”

 

“少爷,别愣着了,快走吧,赶紧回家求老爷想办法,快走啊!”那个主事的护卫急忙喊着,拉住何文新就朝外跑,杨柳心的人不愿担干系,自然想要拦,场面顿时又是一阵混乱。

 

与这片嘈乱与喧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二楼楼道里的宫羽,她已换了一身浅蓝夹衣,缓步迈过一地狼籍,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走进了那个引发冲突的房间。在房门里的地上,瘫坐着一个娇柔艳美的姑娘,满面惊慌,一双翦水明眸中盛满了恐惧,浑身抖得连咬紧了牙关也止不住那“咯咯”的打战声,显然已被这血腥意外的一幕惊呆了。宫羽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心柳姐姐,别怕,没事的……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她的声音清雅甜美,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一般。心柳颤颤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室外的混乱还在继续,宫羽轻柔地抚着怀中心柳的长发,目光扫过门口血泊中的那具尸体,唇边快速掠过一抹冷笑,之后便是毫无表情。

 

誉王陈晟鑫这几天本来心情极好,在派出灰鹞连夜查明自己最紧要的几个部属都没有卷入枯井藏尸案之后,他好整以暇地准备着看太子陈晟临忧急的好戏。户部尚书楼之敬年富力强,每年不知为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卷来多少银子,简直就是太子心爱的一个聚宝盆,现在眼看着这个聚宝盆就要被人砸碎,誉王真是睡着了都会乐醒,暗中已数不清狠狠地嘲笑过太子多少次。

 

他没有想到的是,笑人者人恒笑之,同样的麻烦很快就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但也足以让他头大如斗,再也没有心情笑得出来。

 

“殿下!殿下!求求您了……我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根独苗啊……”跪在誉王府花厅内涕泪交流的紫衣官员正是吏部尚书何敬中,他的儿子何文新打死文远伯爵之子邱正平后虽然在家奴们的护卫下,成功逃回了家中,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第二天京兆尹府衙就派人上门索拿。何敬中本来依仗着自己正二品贵官的职衔,坚持闭门不见,谁知京兆府那个小小的八品捕头竟然算是个人物,一不动粗,二不动气,手执公文站在何府门外,大声念着:“奉命缉拿人犯何文新,该犯昨晚在杨柳心妓馆杀人潜逃,请大人开门!”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累了就换一个人继续,眼看着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只怕再念下去半个金陵城的人都会拥过来看热闹,丢丑不说,只怕要惊动御史,何敬中也只能暂时服软,将连哭连喊的儿子交了出去,同时放了几句狠话压制着那些拿人的捕快不许难为,接着便急匆匆地奔赴誉王府哀求。

 

 

 

Chapter 76 杨柳心(3)

 

事情发生在螺市街,秦般若用以探听各方消息的大部分人手和探子都在那里,当然很快就查清了凶案经过,悄悄回报了誉王。一听说是在众目睽睽下杀的人,属于人证物证只嫌多不嫌少的现行犯,陈晟鑫不禁也为了难,皱眉在室内踱了几步,沉着脸不说话。

 

“殿下,”何敬中见誉王神色不明,心中更急,又抹了一把眼泪,“卑职知道自己教子无方,小儿也确实闯下大祸……但求殿下感念卑职竭心尽力效忠多年,年过五十只此一子,况且家母溺爱他如命,若有不测,只怕老娘亲承受不住……殿下,殿下……”

 

誉王冷冷瞥他一眼,心中甚感麻烦,但他一向对下属采用的都是以结恩为主的手法,何况这个何敬中出任吏部尚书以来,确实把官员的任免奖罚之权抓得甚是靠牢,太子几番也没有插得进手来,如今见他哭成这样,想来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着实是他的一个死穴,置之不理恐怕不妥,所以还是放缓了声音,用微带责备的语气道:“你也太疏于管教了。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行事怎可这般狂悖?若是打死个平民倒也罢了,那被杀的是伯爵之子,现在虽不在朝中出仕,祖辈的荫封挂在那里,文远伯也是有上奏之权的。本王若是强行庇护,会不会有不开眼的御史参本暂且不说,文远伯自己就不肯善罢干休,如果闹到皇上那里去,你和本王谁讨得了好?”

 

何敬中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哭道:“卑职也知为难殿下,但若只是打死平民,卑职怎敢来惊动殿下?就是因为打死的是文远伯家的人,卑职自知力量微薄,才来向殿下求救的。殿下您也知道,文远伯一向胆小怕事,若是殿下亲自出面从中说和,谅他也不敢太伤您的颜面……”

 

“你说的轻松,这是小事么?你的是儿子,人家的不是儿子?人在急怒之下,什么事情不敢做?”誉王斥骂了一句,又安抚道,“你现在也不要先乱了方寸,又不是第二天就处斩,慌什么?”“卑职怕京兆尹府衙定了案,就不好扳回来了……”“京兆尹府?”誉王冷笑一声,“你以为京兆尹府喜欢定你这个案子?高升现在不定怎么头疼呢。”

 

誉王这话倒说的不错,若是高升现在能听见,一定会大喊知音。先是一个枯井藏尸案令太子高度紧张,又暴出一个妓馆杀人事件涉及到誉王的爱臣,若说现在整个皇城最头疼的人,应该莫过于这位仅仅只有三品职衔的京兆府尹高升了。

 

何敬中用衣袖抹了一把脸,镇定了一下道:“卑职实在是乱了方寸。殿下不知,金陵府派员来拿人时,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所以卑职担心……”

 

“这就是高升的过人之处了。”誉王反而露出赞赏的表情,“这个案子一方是你,一方是文远伯,显然是个随时都可能上达天听的案子,何况案情一目了然,没有耽搁的理由,所以拿人才一定要干脆,如果一时动作慢了,你将儿子送走,责任就变成是他的了,文远伯那边怎么交待?现在扣了人,再看着风向慢慢审,如果将来判你儿子死罪,他也不在乎在拿人的时候先得罪你一下,如果开释无罪呢,他就是给了你大情面,你还会计较他上门拿人这点小过节吗?你可不要以为,当金陵城的父母官,会比当你的吏部尚书容易。”

 

何敬中也是个最谙权术手腕的人,只不过一时关心则乱,脑中一片纷杂,被誉王一提,立即明白,原先因为高升毫不留情的行为而吊起来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躬身道:“还是殿下神目如电,卑职糊涂。”

 

“算了,你也不用拍马屁。再怎么说你这案子都难办,本王一时也想不出解决之道,”誉王回身看他又要哭求的样子,忙摆了摆手,“你去见见季师爷,先商量个主意出来,本王再来看可行不可行。”

 

何敬中见誉王口气松软,心头大喜,忙叩谢了,急匆匆赶到侧院去,找到了誉王所说的季师爷。陈晟鑫作为一个有实力与太子争嫡的皇子,手下自然甚多智囊幕僚,他之所指定季师爷,是因为这位老先生是刑名出身,最拿手的就处理词讼诸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听了何敬中详述案情经过,季师爷的两道花白眉毛就拧成一个毛球状,配着他原来就皱巴巴的脸,看起来分外滑稽,但何敬中现在的心情,实在是没人半分余暇去注意人家的脸,眼巴巴地抬眼望着,那团毛球拧得越紧,他的心里就越慌。

 

过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季师爷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令公子闯的祸事,委实的不小啊……”“这个我知道,”何敬中急道,“可是就算要教训他,也得等这件事解决了才行了啊!”季师爷伸手抚了抚颔下微须,慢慢道:“唯今之计,还要京兆尹衙门先定案……”“什么?”何敬中闻言立即跳了起来。“何大人稍安勿躁,”季师爷伸手虚扶了一下,“听老朽慢慢解释。”何敬中按捺了一下情绪,拱拱手道:“师爷请讲。”

 

“首先,京兆府虽管辖帝都治安,但毕竟只算是地方官衙,大人您和文远伯,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判公子有罪,高升固然不敢,但判他无罪,高升又焉敢独立承担这个责任?如果因为他两相为难,把这案子的时间拖延长了,受罪的是公子。所以首先要大人您让一步,给高升一个台阶下,让他先把案子结卷,而且不能为难他强行翻案,就让他判公子杀人之罪。”

 

“啊?!”何敬中闻言一惊。“大人别慌,京兆府结案并不可怕,怕的是他结成铁案。大人您退让了一步,高升自然要投桃报李,案子虽判定为杀人,但案宗里的证据可以弄模糊一点,证词里再留几个纰漏,反正文远伯到时也只知道京兆府判定成杀人,具体案宗怎么写的他也查不到,这样高升一方面得到了您的首肯,另一方面也不会得罪文远伯,所以必然不会拒绝。”季师爷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大人您想,京兆府结了杀人案,接下来应该怎么样?”

 

“刑部……”“不错。他必须要上报刑部。”季师爷用手指敲着桌子,十分自得地道,“这案子在京兆府手里,是操作不成的。一来他不敢,二来他官小也担不起。可是刑部就不一样了,权责大得多不说,关键这里是誉王殿下的地盘,齐尚书不比高升更尽心尽力?”何敬中此时如同茅塞顿开一般,拍着大腿赞道:“季师爷果然老成!”

 

“这案子虽然牵扯的都是大人物,可毕竟只死了一个人,是普通的刑案,齐尚书就算再有心,也没有特意指定将此案倒提上来的理由,所以只能让京兆府自己结案上报。若他报上来的是个铁证如山的死案,当然没法子,但若是份证据证词都有疏失的案卷,刑部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自己重审,届时活动的余地大些,公子被移送过来也可少吃些苦,大人觉得如何?”

 

何敬中感激不尽地道:“师爷此计甚妙,下官这就去见殿下,求他在齐尚书面前发个话。不过高升那边……”“这个你放心,高大人现在为了枯井藏尸案早就象个没头苍蝇似的了,一定巴不得早些将贵府这个烫手炭圆丢出去。”季师爷笑道,“他现在的师爷是老朽的旧识,少不得为何大人跑上一趟了……”

 

何敬中急忙深施一礼道:“劳动师爷了。此事若成,下官必定厚礼相谢。”“都是为殿下效劳,客气什么。”季师爷谦逊了两句,起身送客。因为何敬中是誉王的心腹爱臣,他倒也不敢怠慢,稍事整理,便命人备了青布小轿,出门向京兆府衙而去了。

 

 

 

Chapter 77 杨柳心(4)

 

“这个!”森明将一只大大的椭圆形水梨递到叶曦眼前,看起来饱满润泽,十分可口的样子。“为什么要给我这只?”叶曦笑微微地,逗着眼前的少年。“最大!”“最大的给叶哥哥吃吗?”“嗯!”

 

叶曦视线轻轻一斜,看见坐在一旁的柯昌宇正在举杯喝水,暗暗一笑,故意又问道:“森明,你告诉叶哥哥,这只梨是什么颜色的?”“深白色!”柯昌宇闻言“扑”地喷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水,一边呛咳着一边瞪着森明:“深……深什么色?”森明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扭过头去。

 

“其实我们小明,才是最会造词的一个人呢。”叶曦的目光中漾着暖暖的温情,软柔地抚摸了一下森明的头发,后者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关爱一般,依了过去,再次递上手中的水梨。“森明,这个现在不能吃呢,”叶曦微笑道,“这个是冻梨哦……”“冻梨……”“就是冻起来,让它可以保存久一点,不过要吃的时候呢,就一定要先解冻,否则咬不动哦。”森明睁大了眼睛,看看左手的梨,再看看右手的梨,最后举起较小的那个咬了一口,顿时呆住。“咬不动吧?”柯昌宇这时已恢复了高手的风度,凑过来道,“要泡在水里解冻,软了才能吃。”森明对这句话消化了片刻之后,立即就消失了踪影。

 

“其实那个梨不能算是最大的,”柯昌宇摇头感慨道,“现在皇城里最大的圆形物体,应该是京兆府尹高升的头吧?”叶曦不禁一笑,“柯大哥说话有趣,那位高大人就算没遇到这些棘手的事,他的头也该比水梨大吧?”柯昌宇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说呢,给人家弄那么头疼的两件案子去,自己倒这般清闲。我看你逗小明的样子,就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坏。”

 

叶曦和柯昌宇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城南一处清雅别致的茶庄,虽然临街,却并不喧闹,每一间茶室都是单间竹屋,布置得甚是有品。自从枯井藏尸案报官之后,全金陵的人就都知道了两件事。一,兰园井里有尸体;二,新冒出来的名人叶曦想要买一处园子。

 

兰园荒败残破,又是凶案现场,当然不能住了,所以叶曦应该还需要再买一处新的宅院。于是不管是想趁机结交的,还是确实是好心推荐的,或者是真的想出售房产的,总之各方来请他去看看园子的邀约一时不断,让人应接不暇。不过既然还住在明府,这些麻烦事当然大半由明念挡了,叶曦除了去看过云南穆氏和夏冬推荐过来的宅院外,今天是第三次出门。

 

“你觉得我选的这个宅子怎么样?”柯昌宇靠近了一点,问道。叶曦徐徐回眸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那宅子卖给我?”柯昌宇玩笑道:“虽然有点上赶着结交红人的感觉,但你还真给我面子,肯随我出门一看。”“你柯大统领是何等份量,凭是什么人,也不敢不给你面子啊。你看今天我接受你的邀约,明念显然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我拒绝你,他反而会惊奇吧?”叶曦淡淡一笑,“更何况我在京城最初那点名气,还不全靠你和小明那一战打出来的?虽然那次不是我安排的,但也算有意外的效果。”

 

“小明那孩子确是奇才,几日不见,他好像又有进益了。听说他前不久还击败了夏冬?”“嗯。”叶曦随口应了一声,仿佛浑不在意,“这孩子心静,自然易与武道有共呜。不过他毕竟还小,内力不够精纯,真遇上像你这样的纯阳高手,还是难免要吃亏。”“有什么关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修练呢。”柯昌宇敲着茶杯,第二次问道:“你觉得我选的宅子怎么样?”叶曦想了一下,道:“看得出是你选的。“

 

“说话不要这么毒哦,我虽然不懂那些楼台池阁,但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费尽周折,替你找到这处住所的,你还不领情。”“我就是这个意思,”叶曦目光温润地看着他,“柯大哥,果然是你最懂我想要什么。”柯昌宇虽然本有些沾沾自喜的邀功意味,但被他这样直接的一谢,反而有些讪讪的,抓了抓头道:“我也知道那宅院里的景致确实差了些……”“园景是要重新翻改,否则人家会奇怪我怎么千挑万选挑到这样一处宅院。不过有那一个好处,顶十处胜景。柯大哥,真是难为你费心。”

 

“也没有怎么特意费心啦,”柯昌宇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在周围瞎转悠的时候发现的,这宅子后墙跟靖王府的后墙只隔数丈之地,因为中间是地沟阴渠,没有道理,四面又都是树林环植,加上两家的主门朝着不同的街道开口,感觉上两所宅子甚至不在一个街区,的确不太容易发现两家居然隔得这么近。小伟,你手下不是有专擅纵地术的人吗?等你搬进去后,就在你的后院与靖王府的后院之间挖一条密道,这里就算你们平素没有公开交往,晟俊也可以夜里偷偷从密道过去跟你私会……”

 

叶曦无力地看着这位大梁第一高手,哭笑不得地道:“虽然是好主意,但你能不能不要学小明那样用词?什么叫私会?”“差不多的意思……”柯昌宇想了一下又问道,“你现在还不打算明确表态吗?上次郡主的事情,太子迟早会知道是你一手破坏掉的。他可不是什么有器量的人,说不准会对你采取什么报复手段,我看你还是先假意顺从一下誉王这边,纵然不稀罕他的荫护,至少也不必两面受敌吧?”

 

“放心,他们现在都忙,都还顾不得来收拾我。”叶曦面上浮起清冷的笑容,“有道是只防不攻是绝对的败着,既然誉王已经借枯井案咬住了户部尚书楼之敬,太子就必然要死盯着何文新的案子不放。我想……何敬中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儿子的杀人案提到刑部去审吧。”“刑部可是誉王的天下,太子盯得住吗?”“誉王是占了上风没错,但何文新这案子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文远伯发着狠呢,刑部要动手脚,难免会有一番周折。”

 

“你当然是最高兴看到他们互相撕斗了。”柯昌宇见叶曦将手缩进袖中,忙推了个手炉过去,“不过就算何文新被太子盯死了,那到底不是何敬中本人,于誉王而言,并无多大损失啊。”叶曦唇边突然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道:“若他知道如何约束部属适可而止的话,何文新此案的确也还伤不了他什么……他目前最大的软肋,还是在庆国公卢本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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