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灬Infinity

本文改编自海宴《琅琊榜》，不涉及任何商业利益，纯属个人娱乐行为

【人物介绍】陈晟俊

原型：WE.Mystic

性格耿直，不擅权谋。皇帝陈选的第七子，生母为静嫔，本人获封靖王。自小在祁王府中受教，后多次与苏汉伟共同出征。在祁王、赤焰军谋逆案发时，在东海练兵，逃过一劫，因对陈晟然和苏汉伟的信任，回朝后为二人争辩，惹怒皇帝而被冷落。十数年来建立军功无数，却仍然屈居郡王的爵位。

Chapter 32 靖王晟俊（3）

 

皇七子靖王陈晟俊今年三十一岁，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容貌与他的兄弟们不相大差，只是因为常年在外带兵，皇族的贵气外又多了几分刚毅之气，脸上手上的皮肤也不像其他皇子们保养得那样娇嫩。听了叶曦之名，他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大概只是看在陈晟旭如此郑重介绍的份上，客套地还了个礼。反而是叶曦在平淡闲散的表情下，更加认真仔细地好好打量了他一番。

 

“小陌是靖王殿下府上的人吗？”陈晟旭请客人入座后，立即问道。“……呃……不是……”靖王的神情有些为难，似乎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小陌现在……是住在掖幽庭内……”“掖幽庭？”陈晟旭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地方，脱口便道，“那不是谪罚宫奴所居之地吗？他这么小，犯了什么罪要关在那里？”小陌的嘴唇抿成如铁一般坚硬的线条，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是随母羁押，在那里出生的。”靖王知道就算自己不说，陈晟旭也很容易查的出来，干脆快速地道，“如果没什么事，就快让他回去吧。掖幽庭里的人按宫规是不能在外面过夜的，他母亲现在一定非常着急……”

 

“您认识他母亲？”陈晟旭其实知道不应该再多问，但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靖王正妃多年前去世，现在他身边只有指婚的两个侧妃，别无姬妾，比起其他群芳满园的皇子们实在是个异类，说不定就是因为情有独钟，恋慕上了一名负罪的宫奴，再想得远一些，这孩子说不定就是……联想到这里，陈晟旭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大有向谢天宇接近的危险，忙硬生生地给掐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晟俊年长几岁，阅历丰厚得多，人又聪明，只瞟一眼就知道陈晟旭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却也并不打算澄清。对于小陌的存在，他也是几年前才无意发现的，当时那孩子实在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这些年虽然运用了一下自己的权力让他不再挨打，但总归不能完完整整地庇护住他。因此每次离京巡边，心里都难免要牵挂。这次回京没有几天，先忙着在兵部交革一些事务，好容易空闲下来去看他，却听说他同庭的一个小伴说他在街上惹了祸，忙忙地打听了过来救他，幸好并没有出什么事。

 

“擅闯侯府，是本王鲁莽了。改日定来致歉。”陈晟俊不再多说，起身向小陌使了个眼色，“时辰不早，先告辞……”

 

话还未说完，叶曦突然咳嗽起来，开始仿佛还强力压制着，到后来越咳越厉害，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撕裂了一般，满额青筋暴出，渗出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冷汗。陈晟旭虽与他相交多日，但从未见过他这般咳法，顿时心慌，忙过来为他拍背，却是全无用处，拿手巾给他拭汗时，又觉得他额角滚烫，面颊却是冰凉，更是忙乱，扯着嗓子叫人去请大夫。连森明也扑了过来，抱着叶曦颤抖的身体，像被吓坏的孩子一样说不出话来，只会“啊，啊”地叫着。

 

好半天，叶曦才慢慢平静下来，将捂在嘴上的手帕稍稍移开，一团刺目的血痕一闪，便被他卷在了里面。陈晟旭早就看见，心头一阵黯然，但却没有说破，只是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叶兄，荀先生的药，要吃一丸吗？”“不用。”叶曦努气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朝森明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咳嗽嘛，小明不怕，晚上帮哥哥捶捶背就可以了……”“捶背！”“对啊，有我们小明捶背，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陈晟俊一直在旁边看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此时见叶曦平静下来，忙上前徐徐问候了一句：“怎么叶先生身体有病吗？”叶曦缓缓转动着眼珠，视线找到了睁大眼睛呆愣愣看着的小陌，向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小陌看了靖王一眼，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慢慢走到长椅旁边。

 

“小陌，你愿意让我教你念书吗？”听叶曦如此说，小陌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么回答。靖王皱了皱眉，道：“叶先生，小陌生是掖幽庭的人……”“我知道，”叶曦大概因为刚才咳得太厉害，眸中仍浮有一层润润的水气，但视线却由此而显得更为灼热，“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小陌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机会，于是一咬牙，挺起胸脯，大声道：“我愿意！”“好，”叶曦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深，伸手将那孩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你先回去。我一定会有办法，可以把你接到我的身边来。”

 

对于叶曦突然做出的这个承诺，最吃惊的人反而是陈晟俊，因为他要比陈晟旭更加清楚那个孩子的身份，也更清楚想要把小陌带离掖幽庭的难度。毕竟这些年来，自己这个皇子多方努力，也没能达到收留他进府的目的，而眼前这个青年不过只是宁国侯府大公子的一个好朋友而已，就算陈晟旭倾力帮他，只怕也都是徒劳无功，白白让小陌再多失望一次。

 

“叶先生一定是心地柔善之人，见不得这个孩子受苦，”陈晟俊淡淡道，“不过掖幽庭的人必须要经圣旨特赦才能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叶先生以为这只是宁国侯爷一句话的事么？”陈晟旭忙道：“啊，我可以拜托父亲面圣……”

 

“晟旭，”陈晟俊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为了掖幽庭一个宫奴之子，你去拜托宁国侯爷面圣？快别说这样的笑话了。”“可是……”陈晟旭还待再说，却被叶曦按住了手臂，对他道：“晟旭，靖王殿下说的对，掖幽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罪名，不是你在街前见到谁可怜就把谁买回来那么简单，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跟侯爷说，也不要跟其他任何人提，明白吗？”“你不要我们帮忙？”陈晟旭有些惊讶，“那你要怎么救他啊？难道要去拜托太子和誉王殿下不成？”

 

陈晟俊眉睫一跳，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冷冷道：“原来叶先生……竟然与太子和誉王殿下都有交情，真是失敬了！”

 

 

 

Chapter 33 靖王晟俊（4）

 

叶曦瞟了陈晟俊一眼，未曾理会，仍是温言细语对陈晟旭道：“晟旭，你相信我，只有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才能更有把握救出下小陌来。像他那样的罪奴之子，越是有身份的人去请求特赦，陛下越会犯疑，若不是这样，靖王殿下早就能救出他了。你答应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好不好？”陈晟旭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仍然有些不明白，但出于对叶兄的信任和尊敬，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有人在院外禀道：“大公子，侯爷回府了。”叶曦心头一动，趁机道：“你快去跟侯爷请安吧。我这里不用陪了。”“可是你的身子……”“不要紧，你也知道我经常咳嗽的啊，没什么大不了。侯爷回府，你怎么能不去迎接请安，如果为了陪我连身为人子的礼数都忘了，侯爷一定会觉得我是个不可交的坏朋友呢，快去吧。”陈晟旭应了一声，站起身转向靖王：“靖王殿下，那我先陪您出去好了。”

 

“靖王殿下可否愿意再多留片刻呢？关于小陌……还有些事想问一下……”叶曦笑道。陈晟俊目光闪动，有些拿不准这个古怪的病弱青年到底是什么人，也想要多观察一下，于是向陈晟旭点点头道：“你自便吧，叶先生行事如此不俗，本王也想多亲近亲近。”“既然如此，我先失陪了。”陈晟旭估计着父亲大概已进了二门，有些着急，匆匆行了礼，快步朝正院方向奔去。

 

主人走后，留在院中的两个人却并没有随即开始交谈。陈晟俊脸色有些冰冷地审视着坐在树下长椅上的人，表现的相当警觉。与他相比，叶曦的态度反而要轻松很多，他一面低声吩咐森明到院外去，一面挑了一本书，打发小陌到小院的另一个角落去看，然后才将目光移回到那位皇子的身上，淡淡地一笑。

 

“靖王殿下纵然对在下有敌意，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明显嘛，”叶曦语调悠悠，“至少现在你我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要救小陌啊。”“我奇怪的就是这个，”靖王的目光中充满了狐疑，“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力地想要去救小陌？只是因为同情吗？”“当然不仅仅如此，”叶曦看了一眼角落里埋头读书的那个瘦小身影，目光极为柔和，“他的资质很好，我想收他当学生。”

 

陈晟俊不禁对叶曦哧之以鼻，“天下资质比他好的孩子到处都是，凭着先生交的这几个朋友，宁国侯公子、太子殿下、誉王殿下，什么样资质的学生收不到手？”“那殿下又是为了什么如此回护小陌的呢？一个堂堂皇子，竟然会为了小小罪奴闯进如日中天的宁国侯府，只怕也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吧？”靖王轻飘飘地道：“我很喜欢他的母亲，这是爱屋及乌……”

 

“你的确是爱屋及乌不假，但绝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叶曦稍稍闭了闭眼睛，脸上像带上了一副面具般毫无表情，“……而是他的父亲……”陈晟俊此刻全身一震，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般地跳起了几下，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仿佛是在极力控制着不挥到那个青年的脸上去。

 

“这大概就是我跟晟旭年龄的差距吧，我一听就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他却不行，因为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只知道念书习武，那件事对他来说，实在隔得太远了……”叶曦根本看也不看他，面上浮起一丝略带沧桑的笑容，“小陌十一岁，出生在掖幽庭，是谁的遗腹子呢，从时间上来看最合适的就是那个人了……你二人们曾经一起出征，感情应该很好……”

 

陈晟俊的目光如同冰针般地刺了过来，语声不带有任何的温度：“你……到底是谁？”“太子和誉王都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在招揽我，”叶曦自嘲般地一笑，“你知道琅琊阁是怎么评价我的吗？‘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如果连发生在诸位皇子身上的这些大事都不知道，我又怎么能算得上什么麒麟之才呢？”“这么说，你是在刻意收集这方面的隐秘和资料，为自己以后的行动攒本钱了？”“没错。”叶曦快速道，“当麒麟有什么不好？受人倚重，建功立业，说不定将来还能列享太庙，万世流芳呢。”

 

陈晟俊眸色幽深，语音中寒意森森：“那么先生是要选太子呢，还是要选誉王？”叶曦微仰着头，视线穿过已呈萧疏之态的树枝，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投注在靖王的身上，“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选我？”陈晟俊仰天大笑，但目中却是一片悲怆之色，“你可太没眼光了。我母亲只是次嫔之身，并无显贵外戚，我三十一岁还未封亲王，素来只跟军旅粗人打交道，朝中三省六部没有半点人脉。你选我能做什么？”

 

“你的条件确实不太好，”叶曦淡淡道，“只可惜我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此话何意？太子与誉王都是最有实力的，他们无论是谁抢到帝位都不奇怪……”“就是因为无论他们谁得到帝位都不奇怪，我才不想选他们的。单凭我一己之力，将一位谁也想不到的人送上宝座，这才显得出我麒麟的本事啊，不是吗？”陈晟俊听到后深深地看了叶曦一眼，简直拿不准这人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当真的。

 

“靖王殿下，你说实话，”叶曦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目光，表情就如同一个正在引人堕落的恶魔，“你难道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想当皇帝吗？”陈晟俊心头一凛，暗暗咬住牙根。身为一个皇子，要说从来都没有对那个皇位有觊觎之心，那是假的。但要说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个，以至于把夺取皇位当成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目标，那也不是真的。只不过，如果真能截断太子和誉王的至尊之路，他倒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若是救出了小陌，就算是我投靠靖王殿下你的一个见面礼吧，”梅长苏的目光漠然，说的话却让靖王的整个心都绞动起来，“皇长子陈晟然，你最尊敬的一个哥哥，让他唯一的骨血离开掖幽庭那样的地方，是你的心愿吧？”靖王眉睫轻颤，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真能办到？”“能。”

 

“可是……我并不喜欢像你这样步步心机的人，我曾经见过许许多多的谋士，听过他们最无耻，最卑劣的手段，这些人射出来的冷箭，连最强的人都不能抵御。我的长兄，我最好的朋友，都被这些人陷害致死。就算你扶持我日后登上皇位，我也未必会给你多大的荣宠，这样你也不介意吗？”“既然我有这份算计，自然就有的是机会可以跟靖王殿下谈条件。”叶曦展颜一笑，整个人竟带有一种朗月清风般的气质，完全不像他所说的话那样阴郁，“您应该不是那种会杀功臣的人吧？太子和誉王反正更像些……”

 

 

 

Chapter 34 靖王晟俊（5）

 

陈晟俊抿住嘴唇，慎重地开始沉思。这个叶曦说的话实在太不可思议，但神态却又非常认真。若说他是在骗人，又实在猜不透动机。而且无论是太子还是誉王，都从来没有把除了彼此以外的其他兄弟当成值得费心对付的敌手，应该不会派这么厉害一个人来，只是为了探查一下自己的心意。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呢？真的只是为了挑一个他想扶持的人吗？

 

“殿下还是快些考虑的好。毕竟小陌天黑前一定要回去的。”叶曦不紧不慢地催促着。陈晟俊终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好，只要你真能让太子和誉王与帝位无缘，我就可以配合你。”“这种程度的决心是不够的，你一定要把帝位当成是自己绝对要夺取的目标才行。”叶曦语声如冰，“太子和誉王是何等实力，要让他们失败，就必须有另一个人成功。这个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呢？在世的其他的皇子中，三殿下脚有残疾，五殿下胆小如鼠，九殿下尚未成年……我说过，您的条件的确不好，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说话倒真是不客气，”陈晟俊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既然要投靠过来，你也不怕这么说得罪了我？”“你只喜欢听好听的吗？”叶曦的语气显得很是疲倦，靠在软椅上，双眼似合非合，“请殿下放心，霓凰郡主择婿大会后最多十天，我就能把小陌带出来。现在……恕我不能远送了。”说完之后，他干脆完全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开始小寐。对于如此无礼的举止，陈晟俊并没有在意，他只看了叶曦一眼，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叫了小陌过来，帮他把那包书拎在手中，很干脆地就离开了雪庐。

 

当晚陈晟旭带了个御医进来给叶曦诊脉，可那大夫一听说病人正在服用寒医荀珍所制的丸药，顿时不敢多言，只说了一句“要多休息，不要情绪激动”，便立即告辞。叶曦借口想早点就寝，打发陈晟旭跟大夫一起走了，但又没有真的上床，而是披了一件夹衣，推开窗户，静静坐于窗台之下，凝望着斜挂于半空中的弯月，仿佛陷入了沉思。森明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的小地毯上，将头靠上他的膝盖，摇了摇。

 

叶曦看看膝上那个黑发的脑袋，伸手轻轻揉了揉，轻声问道：“我们小明怎么了？觉得寂寞了？”森明仰起头，清澈透底地眼睛看着他，道：“不要伤心！”叶曦稍稍有些怔住，半晌后，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得入神罢了，并没有伤心的，森明不用着急。”森明摇了摇头，还是坚持道：“不要伤心！”

 

那一瞬间，叶曦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突然酸软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只余一口荡悠悠忽明忽灭的气提在胸口，支撑着身体的行动和表情的控制。想要不伤心，其实是多么容易的事。只须寻一山水乐处，隐居休养，再得二三好友，时常盘桓，既无勾心斗角，也无阴谋背叛，缠绵旧疾能够痊愈，受人好意也不须辜负，于身于心何乐而不为？只可惜，那终究只能是个奢望，已背负上身的东西，无论怎样沉重怎样痛苦，都必须要咬牙背负到底。

 

“小明，你回廊州去好不好？”叶曦抚着少年的头，低声问道。森明的眼睛登时睁得大大的，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叶曦的腰：“不要！”“我可以写封信给向敏哥哥，叫他以后不要再逗你，这样行吗？”“不要！”“可是小明，”叶曦的语调中带着一种难掩的怆然，“如果你留在我身边，你会眼看着我越变越坏，到时候……就连小明也会变得伤心起来……”“小明这样，”少年将脸紧紧贴在叶曦的膝上，“不会伤心！”“这样就够了么？”叶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只要能留在我身边，靠着我的膝盖休息，你就可以很快乐吗？”“小明快乐！”

叶曦轻轻捧起森明的脸，用指尖慢慢抚弄着他的额角，神色更显忧伤：“好……既然这样，那我最起码应该可以保住你的快乐……小明，你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因为永远都会有人照顾你的，你永远都会是我……最快乐的那个孩子……”森明眨着眼睛，听不太明白这些话里面的意思，但却能感受到话中温暖的善意，所以他在那张还不习惯出现笑容的冰冷的脸上，学着叶曦的样子扯出了一丝微笑，尽管那生硬拉动嘴角的样子还有些古怪，可已经是他表达自己情绪的一个难得的表情了。

 

“我们森小明真可爱，等以后回廊州，也笑一个给向敏哥哥看好不好？”“不好！”“为什么？”“他坏！”“你这么讨厌向敏哥哥啊，”叶曦轻柔无声的笑着，将森明搂进怀里，缓缓摇动，“还是你好……我要是能像你这么无忧无虑，能像你这么快乐就好了……”森明挣开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认真地道：“可以！”叶曦温柔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可以！”森明重复了一遍，起身拖了一只高凳过来，自己坐上去，再把叶曦拉到地毯上坐下，搬住他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像森明一样！叶哥哥也可以！”

 

叶曦觉得眼角有些润润的湿，靠着森明的膝，感觉到他的手指穿进自己的发间，轻轻地揉啊揉啊，把他最纯粹的爱与依赖揉进了自己的体内。“还是我们小明聪明，”叶曦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原来叶哥哥也可以这样……”“可以！”森明再次努力地想要微笑，同时晃动着自己的的膝盖，慢慢地哼出一段舒缓的曲调。“这首歌，小明也学会了？”“学会！小明唱歌！”叶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放松了全身每一条肌肉纤维，一股倦意漫过心头。

 

“睡觉！”森明道。“小明困了，想睡觉了吗？”“不是！叶哥哥睡觉！我打坏人！”叶曦一怔之下，立即理解了森明的意思，眉头不由一跳：“有人进来雪庐了？”“嗯！”森明点头，“在外面！大叔！小明去打他！”叶曦这才松了一口气，扶住森明的胳膊站了起来，对着窗外道：“柯大哥，请进。”

 

叶曦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一闪而进，明明是健硕的体形，行动却快捷如鬼魅一般。

 

 

 

Chapter 35 靖王晟俊（6）

 

“大叔是叶哥哥的客人，我们小明不打，先去睡觉好不好？”叶曦哄着少年进了内室，柯昌宇也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等森明听话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闭目睡觉后，两个年长的人才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落座。

 

“他们两个走了吗？”叶曦为柯昌宇斟上一杯茶，问道。“你的意思我已经转达了，但看赵志铭的样子，他不想走……”“那他想干什么？”“留在京城帮你啊。他说这是大家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胡闹！”叶曦怒道，“他跟我能一样吗？我孤身一人，可他有云姑娘啊。这十二年生离死别，曾姑娘一片痴心地等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挣回一条命来，两个人可以苦尽甘来，相依相守，他又闹腾什么？我这里用不着他，他想走得走，不想走也得走！”“你也不必动气，”柯昌宇徐徐劝道，“我还不了解赵志铭？无论心里怎么想，你的命令他终归是要听的。我现在只担心你，你就这样单枪匹马来到京城，什么后援都没带吗？”“我带了小明啊。”

 

“就那个孩子？”柯昌宇朝床铺那边看了一眼，“说起来真抱歉，那天我不知道这孩子是你的人，震惊于他的身法，一时好奇出了手，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没有。”叶曦淡淡道，“不过是出了出风头而已。”“你这次来，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下？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帮你？”

“你要帮我么？”叶曦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漠然，“算了吧，你柯昌宇现在是禁军大统领，恩宠深厚，何必为我所累？只要装着不认识我，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柯昌宇咬了咬牙，眉宇间微带怒气，“小伟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么？你看我是何等样人？”

 

叶曦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将手掌按在柯昌宇的臂肘处，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低声道：“柯大哥，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且不论我们这些人当初的袍泽之情，单凭你任侠的性格，都不会袖手旁观。可我要做的事实在没有胜算，不想卷你进来，一个不小心，你柯家数代忠良之名，只怕会毁于一旦……”“忠义在心，不在名。只要你不直接危害皇上，就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敌人。”

 

“皇上么？皇上永远都是一把刀，要杀要剐都得靠他，”叶曦的唇边浮起了然的笑意：“看来你早就猜出我进京的目的了。”“是，我想我能猜的出来，”柯昌宇眸中忧虑重重，“可太子与誉王，你折断一个还容易，两人一起除掉就难了。无论如何，陛下总得留一个啊！”“那可不一定。”叶曦冷笑道，“皇上又不是只有这两个儿子。”

 

柯昌宇大概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除太子和誉王外会有其他人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表情极是震惊：“你……你想扶持靖王？”“有什么不可以吗？”“我知道小伟你和靖王感情好，我也不低看他的能力。说实在的，他的那些不利条件也不算什么，不过就是母亲位低，一向不受皇上重视罢了，这些以后多表现一下就可以改变的。但最关键的是，靖王天性不善权谋，也很厌恶权位纷争，可夺嫡是何等凶险的事，他这样的性情，怎么敌得过心狠手辣，实力雄厚的太子与誉王？！”

 

叶曦拔弄着茶盅的盖碗，面无表情地道：“他天性不善权谋，这又有何妨，不是还有我吗？那些阴暗的，沾满血腥的事我来做好了，为了让恶贯满盈的人倒下，即使让我去朝无辜者的心上扎刀也没有关系，虽然我也会因此而难过，但当一个人的痛苦曾经超越过极限的时候，这种程度的难过就是可以忍耐的了……”他这一番话说的虽然阴狠，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凄楚，柯昌宇呆呆地看着叶曦的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低低地问道：“那靖王……他肯答应吗？”

 

“为什么不呢？他对太子和誉王的恨跟我是一样深的，何况还有一个皇位在那儿等着呢。皇位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抗得住，就连晟俊也一样……”“这不可能！”柯昌宇一掌击在桌面上，“他天性厌恶纷争，难道你天生就喜欢？靖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他难道就不知道心疼你吗？”

 

“柯大哥，”叶曦淡淡地一笑，“你忘了，晟俊并不知道是我……赤焰军少帅苏汉伟已经死了，这永远是他心上的一道伤疤……那个威胁和利诱他踏上夺嫡之路的，不过是个名叫叶曦的陌生人罢了，他有什么好心疼的？”“啊，”柯昌宇懊恼地叫了一声，“对，他不知道……可你今天不是已经跟他见过面了吗？你没告诉他？他也没能认出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呢？”叶曦面色雪白，目光却十分冷静，“无论曾经是怎样一个天真无邪的朋友，从地狱归来的人都会变成恶鬼，不仅他认不出来，连我自己，都已经认不出我自己了。”

 

柯昌宇紧紧握住双手，用力到指节开始发白，想以此来抵消胸口那撕裂般的感觉。还记得十八岁那年的苏汉伟，分手时灿烂明亮的微笑，和苹果般红润健康的脸。十二年岁月如水而过，迅忽间恍然回首，竟已如前生。“小伟……”握着掌中的手，细瘦而苍白，可以想象他挣扎活过来的过程，是怎样的艰难，怎样的痛苦。

 

“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告诉晟俊，”叶曦望着窗外，目光迷离而又苍茫，“那个和他一起长大，活泼又可爱的伙伴，和他身边这个阴险毒辣，做起事来不择手段的谋士，永远都不是同一个人。这样不是更好吗？”“小伟……”“整个京城知道我归来的人，只有你和太奶奶，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三个人。柯大哥，拜托你了。”

 

“我你可以放心，可是太皇太后怎么会知道呢？她近年来已经有些糊涂了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认出来的，明明已经面目全非了，可她看着我叫我‘小伟’的时候，目光那么温暖，我可以确定她不是叫错了名字……也许就是因为糊涂了吧，很多事情不记得，反而轻松。我只是她的小伟，我本来就该出现在她身边，所以她那么高兴，一点都不惊讶。”

 

柯昌宇略微有些不安，“太皇太后不会说出去吧。”“不会，”叶曦静静地道，“再说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人会认真去听了。”“唉……”柯昌宇长叹一声，“这倒也是。”

 

 

 

Chapter 36 靖王晟俊（7）

 

叶曦端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声，默然片刻，徐徐问道：“柯大哥，既然你今天来了，我刚好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尽管问。”“这些年，我们私下联络已有多次，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晟然哥哥有个遗腹子？”“你说什么？”柯昌宇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跳了起来，“祁王殿下有孩子？！”

 

“连你都不知道？”叶曦有些意外，“晟俊瞒得还真严实。不过这也难怪，如果有一丝风声走露到太子或誉王耳中，小陌就没命了……”“这个消息确实吗？”柯昌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祁王府男丁俱死，女眷全部罚没入掖幽庭，略有点名分的人不到一年便被逼死殆尽，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遗孤劫后余生？”

 

叶曦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道：“此中关节，我也无法推测出来。不过王妃嫂嫂聪慧善断，秀童姐姐勇烈无双，都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英豪，而且当时情况混乱，被她们拼死保下了晟然哥哥一点血脉隐藏于掖幽庭中，这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看晟俊关切小陌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确认了那孩子的身份，不会错的。”“容貌呢？长的像祁王吗？”“这孩子从小受折磨，面黄肌瘦，看不大出。不过有时眉梢眼底，还是会带出来一些晟然哥哥当年的影子来。”“靖王既然知道那是祁王遗孤，怎么不多照看着点，让那孩子受这些苦！”柯昌宇忍不住抱怨道。

 

“他也没有办法。无缘无故地过多关照一个小宫奴，难免会引人起疑。若是一不小心露了小陌的身份，太子和誉王怎肯平白放过？”“可是总不能就让这孩子在掖幽庭那种地方呆着吧？”柯昌宇激动地站起身来，在房间大踏步地走来走去，森明从床上坐起来，冰冷的眼神警觉地盯着他。

 

“小明睡觉哦。”叶曦转头哄了一句，又对柯昌宇道，“柯大哥，你先坐下来再说。你着急，难道晟俊和我不急么？小陌是一定要救的，但必须是用万无一失的法子，毫发无伤地救出来才行。”“你已经有法子了吗？”柯昌宇急问道。“粗粗的想了一个，但细节我还要再推敲一二。这事情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啊。”叶曦瞟了柯昌宇一眼，挑了挑眉，“柯大哥现在已是大梁首屈一指的高手，又身负禁卫重责。我远在廊州都常听人赞叹你沉稳峙重，心坚如铁，怎么今天如此沉不住气？”

 

柯昌宇抓抓头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换了别的场合，让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根本不是难事，可现在跟你说着话，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那般鲁莽冒进……你还记得葫芦谷之战吗？若不是祁王殿下三道亲笔金令勒住了我的马缰，只怕早就落进了敌方陷阱。葫芦谷若是失守，令尊大人一定会把我的头揪下来使劲儿踢的。”“父亲当时确是信不过你，不过后来他也曾说过，若论识人之明，他比不上祁王，祁王能通过一场演武就在万千将士中独独挑出一个并不是优胜者的你来，这份眼力他就做不到……”

 

“可若论起用兵的厉辣精妙，谁又比得过令尊呢？当年赤焰军所到之处，什么样的铁军不战栗三分？”谈起旧事，柯昌宇只觉多年沉寂的豪气上涌，只恨面前无酒，唯有抄起茶碗灌了一大口，感慨道：“可恨我没多久就被强行调离了赤焰军，若是能多在祁王和令尊麾下磨砺几年，只怕现在的进益还不止这样。”

 

叶曦幽幽叹道：“有失必有得吧，若你没有调离赤焰军，且不说十二年前的那场劫难你躲不躲得过，单凭你赤焰旧部这个身份，禁军统领的位置都不可能会是你的。”被他这一提，柯昌宇立即想到了另外的事，不由牙根咬紧，恨恨道：“那也不尽然。现在朝中不就有一个赤焰旧部荣宠至极，全身都罩着‘朝廷柱石’的光环么？”叶曦放在桌上的手一颤，随即又稳住，指尖用力按在红漆桌面上，仿佛要按出几个印子来。

 

“这些年对他虚与委蛇，维持着表面的交好，真让人难受死了。”柯昌宇长长地吐着气，如同要吐尽心头的郁闷，“还有你，为什么要住进这里来？”“为了安全。”叶曦淡淡道。“什么？这里还安全？”“至少可以免除掉很多的麻烦。”叶曦语声如冰，寒意彻骨，“利用那三个年轻人进京，可以很快就接触到朝廷中枢的要人们。这总比接受太子或誉王的召唤成为幕僚，缚手缚脚地来到金陵要好得多。”

 

柯昌宇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看着叶曦绷得紧紧的脸庞，他直觉地回避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对霓凰郡主这次招亲有什么看法？”“云南穆府是国家南方屏障，郡主又是为国多年辛苦耽搁了青春，只盼她这次能找到可以真心相爱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你知道吗，太子和誉王都派了得力的手下参与角逐，若是他们中有一个人成功了，你的事情可就难办多了。”

 

“郡主胸襟智慧你我都知道，倒也用不着我为她操这个心。只是大渝和北燕明知很难成功还要前来求亲，一定备有后手，你可要多注意一下。”“嗯！”“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去了。救小陌的计划一旦筹划成熟，会请你相助完成的。赵志铭那边，也要麻烦你盯着他们出城，而且绝不许再回来。”

 

柯昌宇应诺着站起身来，刚向外迈出步子，又不舍地停住，转回头凝望着叶曦，目中无惜疼惜，心里却又明白自己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胸中一阵阵难过压抑不住，想也不想地伸出手臂，重重地抱了他一下。却见床帐微动，森明闪电般射出，立掌为刃，直向蒙挚咽喉处切去，被他退步避开后，立即扭身翻起，连珠般又攻出狠辣的几招。

 

“小明！”叶曦急忙从中拉阻，“大叔是向我道别，不是在欺负我，小明不生气哦……”“小明不许！”少年冰寒面容上散发着怒气。“好好好，以后不这样了。”叶曦歉意地向柯昌宇一笑，“对不起了柯大哥，我家小明一向都是这样的。”“没关系，这孩子如此维护你，我还很高兴呢。”柯昌宇朝森明露出善意的笑容，“你要好好保护他哦。”森明不理他，仍是牢牢地守在他的叶哥哥旁边，一步也不动。

 

“那我先走了，”柯昌宇又深深地望了叶曦一眼，低声道，“小伟，你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许出事，知道吗？”叶曦眼眶一热，忙忍了下去，无言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