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微笑,爱卷毛

【琅琊榜】【电竞改编版】第一卷(69-73)

本文改编自海宴《琅琊榜》,不涉及任何商业利益,纯属个人娱乐行为


【人物介绍】楼之敬

色迷心窍,贪赃枉法。太子一党的重臣,户部尚书,利用职权给太子提供了不少的资金用于享乐以及收买人心。曾多次违反朝廷禁令出入风月场所,担任地方主官时也曾强抢民女,与江左盟结下宿怨。



Chapter 69 兰园枯井(1)

 

夏冬心头一震,霍然回过头来,却见对方容色清淡,神情安宁,就仿佛刚才所说的,只是一句家常絮语而已。面对她质询的目光,叶曦却丝毫没有再多加解释的意思,青衫微扬,移步在前引路送客,口中轻飘飘说着“请大人慢走”,已是真正的套言闲语。夏冬二十岁正式出师,十七年悬镜使生涯中不知遇到过多少重案疑云,所以只需一句,已可指出她追查的方向,再多说,反是画蛇添足了……

 

森明的身影在旁边树枝间闪了一闪,出现在叶曦的身边,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的神气,分明是很欢喜客人终于要走了。夏冬回眸看着他俊秀单纯的脸,突然脚下一滞,一股疲惫之感涌上心头。手上的一桩大案尚未开审,而京城里的波澜汹涌,则更是方兴未艾,仿佛要席卷推毁一切般,让人感觉无力抗拒甚至躲避。夏冬觉得此时的自己,竟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聂锋的臂弯。

 

因为职位的特性,悬镜使的行动一向低调隐秘,夏冬回京之后也并无张扬。但对于有心人而言,却也不难探知她的行动。不过对于明里暗里的诸多双眼睛,夏冬并没有刻意神秘,皇宫、宁国侯府、穆氏的京宅,她在公开出入了这三个地方之后,便深居简出,一直呆在悬镜司的府衙之内。

 

可是令朝野意外的是,预想中将随着夏冬回京而引发的“侵地案”风暴并没有立即炸响,然而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更是令人难熬,庆国公卢本伟早已告病在家,而且据太医透露,他这可不是在装病。

 

另一件众人意料中的事也没有发生,被谣传内定为郡马的那个人依然在宁国侯府中当着客卿,皇帝赐了他两幅墨宝,宣他入宫抚琴饮茶一次,但婚讯却半点风声也没有。倒是霓凰郡主在夏冬拜访后的第二天派人递了封信给他,也不知这些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闭门思过的太子表现极为良好,虽然因为真实原因被掩盖的缘故,他不便公开向郡主道歉,但太子东宫的人出门遇到穆王府的人都会侧身礼让,姿态放得之低令人咋舌,反而让一团火气的穆家人挑不起刺儿来,双方的关系也由此未能公开恶化。越贵妃被降级之后更是苦情戏做足,迅速的衰老与憔悴令皇帝心中渐生怜惜,怒气已不如当初之胜。

 

就在这样凝滞沉闷的局势下,已成为京都名人的叶曦却悠悠然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邀请几个年轻朋友跟他一起出了门。

 

斑驳的白壁,破损的粉檐,时不时出现一处缺口的女儿墙,墙面上爬满了毫无章法疯长的紫藤、爬山虎和野蔷薇的枯茎。四顾所及,唯有满目衰草,半枯荷塘,随处可见颓倒的假山山石和结遍蛛丝的长廊。只有那顺着坡地起伏筑起的外墙,仍然牢固地圈着这所已久不见人气的小小庄园。庄园的正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弧形花圃的轮廓,只不过圃中早已没有花朵,只余下蔓蔓野草,焦黄一片地向四处延伸。可是就在这片干枯杂乱的荒草中间,却极不协调地站着几个华衣美服之人,全都东张西望地,仿佛在欣赏四周衰败的风景。

 

“如果不是抬头可以看见崇音塔的塔尖,我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说话的这人是在冬天里也很耍帅地拿着把扇子的国舅府大公子,“没想到金陵城区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叶兄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也不是自己找的,”答话的青衫人面带苦笑,“我只是托了一家商行,说要在城里买所园子,那家老板就荐了这里,说是极好……”“极好……”明念像是回音壁般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呆呆地将视线定在不远处半塌的花台上。

 

“他说极好你就信了?也不看看地方就付钱了?江左盟已经富成这样子了?”谢天宇用三阶式的问法,明显地表示着自己不以为然的观点。“我……我派了小明来看过,他也说极好……”“极好……”回音壁再次悠悠响起,森明的身影像是在配合他一般,刷地从前面一闪而过,消失在东倒西歪如迷阵般的假山群中,看来正玩在兴头上。

 

谢天宇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文秀的男子。托商行买园子,只派了个孩子来看一眼就付款,这便是麒麟才子的作派?果然与众不同……

 

“其实这里也不算太糟啦,”叶曦笑道,“至少地段很好,大小也合适,好些年没人住,荒废成这样也不奇怪。只不过要请人再好好修葺一下罢了,收拾出来应该很漂亮的,再说小明也喜欢……你说是不是,晟旭?”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的年轻人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怎么了?”明念凑了过来,“明明是叶兄买园子被人骗了,怎么看起来你比他还要沮丧?”谢天宇用余光瞟了好友一眼,没有像以前惯常的那样跟明念一起逗弄他,而是慢慢用扇子敲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闲闲踱步四处走动,好象是想把这园子再看清楚些,可只走了十来步,突然“啊”的一声,人就不见了。

 

旁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一齐向活人神秘失踪之处奔了过来,陈晟旭身手最好,自然是第一个赶到,口中同时大叫着“天宇!天宇!”“这里……”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拉我一把……”

 

被陈晟旭抓着手腕从地下重新拔出来后,国舅公子华贵的漂亮衣袍上已沾满了黑黑的尘土和枯黄的草屑,陈晟旭用手帮他前后扑打着,扑出漫天的粉尘。“是口枯井啊,看着阴森森的……”明念小心翼翼地扒开漫过井口的荒草向下张望,“井台全都塌了,难怪你没注意到……”“幸好我身手不凡,及时抓住了沿口,”谢天宇扒拉着头发里的草茎,脸拉得长长的,“真是倒霉死了!”

 

陈晟旭却若有所思地道:“幸好掉下去的人是你,如果是叶兄,他一定什么都抓不住,直接到底……”谢天宇咬牙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像看着一只白眼狼一样,恨恨地道:“什么叫幸好掉下去的是我?你个没良心的……”

 

叶曦也过来帮着他整理周身,温言问道:“人伤着没有?”“不会不会,像我这样的高手,哪有这么容易伤着?”谢天宇呵呵一笑,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挥了挥手。“那是,”明念一本正经地点头同意,“他很擅长抓住什么东西吊在半空,以前在树人院里经常看见他这么吊着……”

 

森明不知什么时候也到达了现场,眼睛睁得大大地瞧着全身脏兮兮的谢天宇,看的他全身不对劲儿,自我感觉更加狼狈。

 

“荒园中不知哪里会有危险,大家出去时还是走在石板路上的好。”陈晟旭叮嘱了一句,又回头看了叶曦一眼,“叶兄,你踩着我们的步子走。”“你也太小心了,”明念嘲笑道,“再荒败的园子也只是个园子而已,哪有处处是井的?”

 

“小心无大过,”叶曦笑着替陈晟旭辩护道,“方才草虽然密,但若是天宇小心些,也不一定会失足。这里被草掩着,高低不平,的确该回到主路上去才是。”

 

 

 

Chapter 70 兰园枯井(2)

 

年长的人说话分量就是不一样,众人听从他的建议,一起回到了主路上,漫步走完刚才没有走到的地方,可再怎么逛,也不过到处都是一样的荒凉。园子不大,很快就到了后角门,两扇门板居然是关着的,用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着。除了森明,没有人想要重新穿园走回去,于是走在最前面的明念便伸手拉门,谁知一拉之下,整面门板齐齐脱落。

 

“天哪,烂成这样,大概只有那几间青砖房子还是好的吧?”谢天宇摇头道,“简直无一处不需要修的……”“那房子的门窗怕也要换,纵然没朽,也实在过于脏污了。”明念也道,“叶兄是什么人,怎么能住这样简陋的园子?听说东城有个不错的……”

 

“算了,”叶曦微笑着截断他的话,“钱也付了,还说什么?就像天宇说的,我们江左盟还没富到那样子,可以在京都城内买几个园子来空放着。”明念忙道:“东城的园子不需要钱,殿下说……”“明念,”陈晟旭有些厌烦的道,“这些事叶兄自己会打算的,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明念心头微恼,正要还嘴,叶曦已插到两人中间,玩笑道:“这园子再不好,既然买了,我无论如何也得住,要不盟里的弟兄们该骂我乱花钱了,你们也不忍得看我挨骂吧?”嘴里说着,心中却在暗暗思忖明念方才所说的殿下,到底是哪个殿下。

 

“这园子要修的能住人,只怕要一个多月呢。”谢天宇笑道,“不过反正叶兄也不急,晟旭也不希望你这么快搬出来,你看,今天不过出来看看园子,他就一副离情依依的样子了。”陈晟旭抿着嘴角,并没有反驳谢天宇的话,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问道:“叶兄真的……非要搬出来住吗?”

 

“看来要在京城多停留一阵子了,总在府上叨扰,我也不安稳。”叶曦凝望过来的目光很是柔和,但说出的话却又异常客气。“雪庐是客院,又不会干扰到主屋,有什么好叨扰的。”陈晟旭闷闷地道。叶曦淡淡一笑,“我知道侯爷和长公主不会计较,但总有些不方便……”

 

这句话虽然说得简单,但语中深意自存。在场的都不是笨人,想到他将来迟早是某一宫的重要幕僚,自然知道不方便在哪里,一时间不由得全体默然无言。

 

“搬出来住也好,反正又不远。对我来说,到此处看望叶兄反倒比去谢府更加方便,”半晌后,谢天宇方一声朗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不过这里虽然不大,到底是一整所园子,单你和森小明住怎么成?还该添些婢仆护卫才是。

 

”“我素来不喜被人贴身侍候,小明也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洒扫庭院的粗婢男仆倒确要雇几个,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护卫嘛,一来有森明,二来还有几个朋友在京城驻留,可以请来客居。”

 

陈晟旭想起谢天宇说过护送他入京那四个高手还没有走,心中顿时明白,不免感觉到有些不是滋味,但同时又觉得略略放心。

 

“多住些人自然好,不过……”谢天宇不知又联想到什么地方,挤着眼睛鬼笑道,“荒园废屋,多有树怪花妖。叶兄跟朋友们住过来后只怕要小心,如果哪天有美貌女子半夜敲窗,可千万要把持住,最好连开窗看她一眼都不要,免得被勾了魂去。”

 

“切,”明念啐道,“连看都没看一眼,你怎么知道是美貌女子?”“一旦妖精有了幻化之力,当然要幻一个好看的模样出来,如果幻成吏部孙大人那个样子,还不如露着原形呢。”吏部孙姓主簿容颜丑怪京城皆知,陈晟旭和明念二人想着他的样子,一时忍不住都被逗笑,明念还边笑边骂道:“品评人家相貌,什么心肠!就你长得帅,人家孙大人哪里惹你了?”谢天宇哼了一声,刷地打开折扇摇了摇,洋洋得意地向着墙内道:“藤精树怪们听着,要幻化就比着本少爷的样子变,保证变了之后人人夸赞玉树临风…”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可此时此刻他虽然仍是一张俊脸,但全身上下污泥点点,头发也在拣草根时弄成乱蓬蓬的一团,哪里是玉树临风,分明是鸡窝临风,不仅逗得两个老朋友笑弯了腰,连叶曦都把脸转到一边,双肩微微颤抖。

 

“你这迎风三步倒的气度一时半会儿怎么学得会?”明念笑得呛气儿,边咳边道,“还是请叶兄单独给你收拾一间屋子,过来多住几天,让人家那些精怪们看仔细些……”“不跟你们计较,”谢天宇扭头用很认真的表情对叶曦道,“他们两人从小嫉妒我,我都习惯了。”“是,”叶曦郑重点头,“我也觉得是他们嫉妒你。”

 

“快回去换衣服吧,”陈晟旭捶了好友一拳,自觉笑这一场,心情舒畅了不少,“京城第一绣花枕头的名声来之不易,至少这副皮囊你要保住。”“我明明是内外兼修好不好?你这个嫉妒中的男人啊……”谢天宇一面感叹着,一面又低头掸了掸未能拍净的衣襟,谁知才掸了两下,他的手便突然僵住。

 

“怎么了?”叶曦立即察觉有异,忙问道。“不见了……”“什么不见了?”“我的翠月珏……”“啊?”陈晟旭与明念都知道翠月珏对谢天宇而言有多珍贵,齐齐抢上前一步,“你会不会没带出来?”

 

“翠月珏是镶在这腰带上的,腰带还在腰上,怎么会没把它带出来?去找你们前我还摸过它……”谢天宇说着说着,脸色已有些发白。叶曦虽不知他们说的是何宝物,但看众人神情,也知非同一般,忙道:“一定是脱落了。我们赶紧沿着你今天出来走过的地方找一遍,只怕还能找着。”“对对,”陈晟旭附和着,抚拍好友背心劝抚,“今天找不着也不打紧,重赏悬寻,一定找得回来。”

 

谢天宇心中忧急,不愿多说,回身跨过那架被扯倒在地的后门,重新进入到荒园之中,沿路拨草翻石,仔细寻找。

 

叶曦小声向陈晟旭询问了翠月珏的大致样子后,三个人也挽袖躬身,帮着一起查寻起来。森明挂在一处高高的树技上晃来晃去,好奇地看着底下这一幕他不能理解的画面。

 

这一趟荒园返程要比来时多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凡是印象中踏足过的地方统统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垃圾翻出了一堆,却没有半点翠玉的影子。最后,大家直起已有些酸痛的腰,目光同时投向了一个地方——那口荒草间坍塌的枯井。

 

 

 

Chapter 71 兰园枯井(3)

 

“不会这么巧吧?”明念有些惴惴不安地道,“要掉进这井里面可不太好找,就算已经没水,只怕也有很厚一层淤泥……”陈晟旭皱了皱眉,用手肘顶了二弟一下,转身笑着拍拍谢天宇的肩膀,用轻松的口气道:“一口枯井而已,有什么打紧的,我这就下去,一定给你找出来!”

 

“我自己下去吧,”谢天宇明白他的好意,回了一个微笑,“反正我的衣服已经弄脏了,何必再把你拖下水……”“去,”陈晟旭半真半假地给了他一拳,“衣服算什么?下面黑,我晚上的视力比你好,再说你大少爷不是最怕蛇吗?这草深湿泥之地,最多的就是蛇了……”

 

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来自弟弟和好友的四道鄙视目光,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叶曦在旁轻声道:“晟旭,现在是冬天,蛇是要冬眠的……”“…………”

 

“别理他了,”明念白了哥哥一眼,“我去找根绳子来,不管谁下去,都要捆牢了才行。”说着转身要走,却被叶曦拦了下来。“小明已经去找了,他动作比较快……”刚解释了一句,少年的身影就已快速掠了过来,手上果然拿着一卷粗实的麻绳。

 

陈晟旭抢先伸手抓了过来,将其中的一头拴在自己腰上,谢天宇知道自己一到了暗处就跟个瞎子一样看不见,也没有客气,只是伸手帮他检查绳结是否打得牢靠,口中轻声说了一句:“要小心。”“嗯。”陈晟旭口中答应着,回头看见叶曦蹲在地上拔枯草,不由奇怪地问道:“叶兄,你在干什么?”“拿干草和木棍做个小火把,你一起带下去。”“不用了,我晚上看东西也清清楚楚的,他们都说我像个猫头鹰呢。”

 

叶曦扑哧一笑,摇头道:“不是给你照明用的,这井看起来不浅,而且井口被野草遮盖,气流一定不畅,下面必是污气浑浊,如果你下去后火把不能继续燃烧,人就不可以久呆,否则很容易窒息的。”

 

明谢二人吓了一跳,忙一起蹲下来帮着拔草,很快简易火把就已扎好,叶曦从森明的身上摸出一副小巧的火石,点燃了火把,陈晟旭擎在手中,慢慢从井口吊了下去。明念和谢天宇紧紧地拉住绳子,一点点地向下放,叶曦则俯身在井口,随时注意火焰的明亮度。

 

翠月珏既然是能镶在腰带上之物,体积就不会大到哪里去,故而陈晟旭下去了很久,只听见他不停地叫着向下放向下放,似乎还一无所获的样子。“停,已经到底了,淤泥果然很厚,”半晌后,井下又传来陈晟旭的声音,被长满青苔的井壁一回音,听起来都有些变形,“不太好找,我要翻一会儿才行,火把上的草快燃完了,要是你们看见火熄了别着急啊……”

 

“可是……”谢天宇咬了咬下唇,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正想再说,感觉到肩上一重,有只手压了上来,回头一看,撞上叶曦微含笑意的眼睛。“别担心,火焰一直燃得很稳,应该没事的。”看着他了然一切的目光,谢天宇不由垂下了视线,低声道:“晟旭……本是最爱干净的人……”

 

“不过是井中的淤泥而已,又不是洗不掉,”叶曦笑道,“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那个翠月珏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嗯,”谢天宇点点头,“那是家族的传代之物,祖父临终前给我的……”“所以啦,”叶曦笑意微微,“帮好朋友找到他最重要的东西,对晟旭来说也很重要啊。”谢天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展颜一笑,趴在井口大声朝下喊道:“晟旭——难得有向我献殷勤的机会,你再加把劲儿啊——”“去死!”底下传来笑骂声,“等我出来再抹你一身泥!”

 

叶曦被两人逗得有些忍俊不禁,明念也边笑边摇头,气氛一时轻松了好些。过了大约半盅茶的时间,下面一直悉悉嗦嗦的,好像没什么发现的样子。“晟旭,找不着就上来吧,也不一定是掉在这里面的……”谢天宇喊道。“再一会儿……”陈晟旭的声音瓮瓮地传来,可是余音未落,绳子突然一阵摇晃,同时便听到他在下面“啊”地一声惊呼。

 

“怎么了?”谢天宇大惊,将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大声喊着:“晟旭!晟旭!”井下停顿了一下方有回应:“没什么……”“没什么你鬼叫吓人啊?”谢天宇忍不住骂了一句,转头对明念道,“咱们拉他上来!”“先不慌,”陈晟旭急忙出言阻止,“还有地方没有翻过,马上就好……”

 

叶曦轻声劝道:“别着急,有事晟旭会说的。既然下去了,至少要找个清楚。”谢天宇拧着眉头重新在井口坐下,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方才听到下面再次出声:“拉我上来吧!”

 

上来自然比下去容易许多,眨眼功夫陈晟旭的头就冒了出来,不出大家所料的一身污泥,两只手也是黑黑的。谢天宇闷不作声地抓过他一只手,用自己衣襟的内侧粗鲁地擦拭着,反而是明念问了一句:“找着没有?”陈晟旭将另一只黑黑的手举起来,十指蜷着,握成一个拳头,再慢慢摊开,掌心上躺着一小块裹满黑泥的月牙形硬物。

 

“耶,居然真的掉在这里了,”明念从袖中摸出手帕,将翠月珏擦拭干净,递给谢天宇,后者默默地看了一眼,伸手接了回去,放进怀里。“找到就好了,两只臭鬼,快回去洗个澡吧!”明念松了口气,一人背后拍了一掌。

 

“二弟,”陈晟旭转过头,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我们回去洗澡,但要麻烦你去京兆尹衙门跑一趟了。”“京兆衙门?做什么?”明念没有听懂。“报案。我看到那井下泥中……有人的骸骨……”“啊?”大家都吃了一惊,谢天宇失声道:“你刚才叫那一声,就是因为发现了尸骨?”“嗯。”“那你还不赶紧上来?!”

 

“我当时看见另一边枯叶上,好象有一点绿光。翠月珏这么小,要是我先出来让人起尸,它一定不知会被翻到什么地方去,所以想再找找,幸好真的是它。”“笨蛋!”谢天宇咬牙骂了一句,“臭死了,洗澡去。”“枯井藏尸……”明念的脸色微微发白,“听着都怪碜人的,你胆子真大,还能在下面多呆那么久……换我早就爬出来了……”

 

“你能跟晟旭比吗?他好歹也是半个江湖人!”谢天宇立即又转移了攻击目标。“是,我是最没用的官场中人!”明念自嘲了回了一句,耸耸肩,“走吧叶兄。”陈晟旭奇怪地瞪他一眼,“你叫叶兄去哪里?”“去京兆衙门报案啊!”“你去不就行了吗?”明念挑了挑眉,“大哥,这园子现在可是被叶兄买下了,出面报案当然他才是最合适的吧?”“明念说的对,”叶曦的眼尾淡淡地扫过荒草中的井口,“我的确该走一趟。”

 

陈晟旭想想也有道理,再加上全身又臭又粘的十分不舒服,便不再多说。一行五人分成两拔,出园后就各走各的路了。

 

 

 

Chapter 72 兰园枯井(4

 

也许是因为发现者的身份都不简单的缘故吧,这桩被几个贵公子无意中翻出的“枯井藏尸”案,立即在京城内外引起了比普通刑事案更大的震动。再加上接报赶到现场查勘的京兆衙门,竟然在井下共挖出了近十具尸骨,俱已完全腐烂,经仵作初验都是女性。这骇人的案情传开,一时满城哗然。京兆尹高升被上司严令限期破案,查得头昏脑涨。

 

作为荒园的现主人,叶曦被请去盘问了好几次,但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问也没什么线索可挖,加上此人现在当红的身份,高升不敢难为他,威风全使在那个做中介的商行老板身上,同时派部下四处查访,要弄清楚这园子荒废前到底是什么所在。

 

大约七八天后,查访的结果出来,这园子今年内就转了两手,原本是一个叫张荩的人所有,此人不知是何身份背景,曾在京城拥有多处风月场所,为人低调,但财力和人脉都极深厚。四年前因病去世,子侄不肖,产业渐渐调零,这处园子也因此被拿出来售卖。

 

高升根据这个线索,立即派人去张家,将管点事儿的成年男子尽皆拿捕,逐一拷问。这时,又有一个自称是张荩生前心腹的史都管,前来京兆衙门投案,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想要暗杀他灭口,请求官府的庇护。高升闻讯大喜,连夜审问,可还没问上几句呢,门外突然有下人回报,说太子殿下有口谕下达。

 

高升疑虑不定地更衣来到正厅,一个青衣小太监站在那里,等他行礼已毕,便口齿清晰地道:“传太子口谕,闻得王城内发生枯井藏尸案,物议沸然,身为掌政太子,不可不问,故着京兆尹高升明日入东宫,面禀案情。领谕。”“臣高升遵太子谕旨。”高升忙叩下头去。

 

传谕太监走后,高升左思右想心神不定。能在这王公贵族满街跑的金陵城里当父母官,高升自有一套圆滑的手腕和一份玲珑的心思,太子突然插手此案,怎么看也不像是只为了掌政太子的职责,其中必有未知的隐情。故而思前想后,高升命人从审讯室中提来了史都管,带进了自己后院的密室,在问话时,也有意摒退了左右所有的人。

 

就在高升连夜密讯史都管时,誉王府书房的灯火也是直到深夜,依然通明。“那个史都管手里,真的有一份名册?”誉王陈晟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消息可确实么?”“属下可以保证。”一个中年灰衣人立在他面前,侃侃道,“那园子叫兰园,名为张荩的私宅,实际却是他经营的暗场子。有些朝臣碍于国法,不敢明着出入风月场所,全由张荩私下安排。无论来客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能予以满足。时间一久,有些喜欢淫虐助兴把戏的人,难免偶尔会下手失了轻重,弄死用来取乐的女孩子,那些尸首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五年前张荩死了,这些交易也就被迫中止,只是没人想到他处理尸体竟如此草率,更没人想到他居然还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一本名册上。”

 

誉王的眸中闪动着幽幽的光:“这么说那名册上……”“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朝中要员……”“我们这边的呢?”“我想两边的人都有,不过……”灰衣人阴阴地

一笑,“太子殿下那边更着急一些……”“为什么?”“属下找到史都管时,他虽然不肯交出名册,但为了取信我,他还是说了几个当年挂了人命的客人名字,其中一个就是楼之敬。”

 

誉王眼睛一亮,不由大笑了三声:“真的有楼之敬?哈哈,太子一定会急得跳脚。”“楼之敬自己心里有鬼自己必然清楚,属下以为,他一定会主动向太子坦白求助,殿下为何不让那史都管进府,反而让他去京兆衙门?万一太子……”

 

“放心,”誉王冷冷道,“在这京城,太子还做不到一手遮天。高升看起来平庸,其实不然,无论太子怎么样威逼,他至少两三天总撑得下来的。”“殿下的意思是……”“我们插手的痕迹,不能太明显,免得父皇疑心。”誉王凝视着窗前的灯花,唇角向上一挑,示意灰衣人靠近自己,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名字,然后道:“你今夜辛苦些,代本宫去一个个暗中问话,让他们坦白交待是否当年曾与张荩交易过,是否手上沾过人命,说实话的,本宫自会想办法保全,不说实话的,查出来活该。”“是。”

 

“只要这几个人不在那名册上,其他的被查出来也就罢了,不赔上几个自己人,又怎么逮得住大狼。”灰衣人是见惯了为上位者随意弃卒的,并不在意,又答了个“是”字,便退了出去。

 

誉王又在室内继续踱了几个来回,拧眉深思,心神似乎并不安宁。过了好半晌,才听他对着桌上银灯道:“叶曦买下兰园,翻出这件案子,只怕不是巧合吧?他这样做,到底是不是表明他已经倒向我了?”

 

此时室内已是空无一人,他这话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话音刚落没多久,房间东面整幅的厚绒帏帐便轻轻抖动了一下,有个清婉柔媚的女声轻轻道:“那也未必。他也许只是在了结个人恩怨,与殿下无关。”随着这美妙至极的声音出现的,是一条曼妙婀娜的身影。单看容貌,她也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搭配着那周身的娇美气质,却是格外地摄人心魄。

 

誉王转身面向她,虽然眸中也有些神摇意动,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自制:“般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秦般若轻抿朱唇,停顿了片刻,方道:“殿下可知楼之敬做过翼州刺史?”“这个我知道,”誉王的脑筋转得很快,“翼州是江左范围,他们以前有过节么?”

 

“楼之敬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才会被太子视为心腹,但他好色的毛病实在是秉性难移。我已查出,在翼州时他抢夺过一对双胞姐妹入府,这姐妹二人的表兄是江左盟中的一个普通帮众,他求自己的堂主出面恳请楼之敬归还两个妹妹,楼之敬口头答应,回府就先将两姐妹强暴蹂躏了,然后再放出府门。两个姑娘随即羞愤自尽,楼之敬又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江左盟没有找到证据,只能看他逍遥法外,就这样结下了梁子。不过这件事情从没有公开过,知道的人很少……”

 

誉王等了片刻,发现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吃惊地问道:“就只是这点仇?”“殿下觉得不够么?”“当然不够,”誉王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楼之敬是户部尚书,太子的心腹,叶曦会因为自己一个小小帮众的表妹,就与他为敌?”

 

 

 

Chapter 73 兰园枯井(5)

 

秦般若默然少时,道:“殿下可是真心想延揽叶曦?”“这还用说,当然是了。”“那殿下就应该多了解一下叶曦的行事风格。”“你的意思是……”“对殿下来说,那两姐妹之事不算什么,但对叶曦来说,却是难以忍受的侮辱和冒犯。江左盟能快速崛起为天下第一大帮,靠得的不仅是江湖拼杀,也不仅是仁义道德、收揽民心,更重要的是,它多年来几乎有些偏执地在维护它的权威。如果事前江左盟没有出面求情,就算楼之敬的行为再恶毒,它也未必会那么在意。可偏偏楼之敬小看了这个江湖帮派,来了这样一手阳奉阴违的把戏,恰恰犯了江左盟的大忌讳,自然就会被视为是一种挑衅。”

 

誉王听得微微有些怔住:“这么说,叶曦只是在报私仇,并没有半点向我示好的意思?““这个我不敢断言。此人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就像一团谜一样,我一时还整理不清。”秦般若轻叹一声,“殿下首次向他发出延揽的消息,应是七月吧?”“是。”“太子的邀约不会比殿下早多少的。从我调查到的资料来看,在接到来自京都的邀约之前,叶曦就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我查不到他与朝中任何人有来往和关系。可在那之后,叶曦一面拒绝了太子与王爷,一面却立即离开了江左盟的核心,最后辗转到了京城,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大概知道,被太子和本王看中的人才,只有两条路可走。身为琅琊榜首的江左梅郎,日子过得那般惬意,怎么会走死路?”“可是殿下看他现在走的,可是一般意义上的活路?”誉王被问得一怔,嗫嚅难言。

 

“殿下现在心里压着最沉的那块石头,是不是庆国公?”萧景桓眉头一皱:“般若,你明知故问。”“军方中立者太多,唯一死忠支持殿下的几员武臣,都是庆国公一系。他若倒了,您手中就只有笔,没有剑了……”“这个本王知道,”誉王有些气闷地道,“你不用再说了。”

 

“从叶曦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是很了解朝中局势的,不可能不知道庆国公对于殿下你的重要性。就算他们真如明念所说,只是在途中偶遇原告,但只要叶曦心中有半分偏向殿下之心,他也不该推波助澜,让那两人得以进京。”随着她不紧不慢的话语,一抹阴云涌上誉王的额头,但他也只是暗暗握了握拳,并没有说话。

 

秦般若抬手轻掠鬓边云环,樱唇间再次溢出一次慨叹:“在二选一的情况下,得罪殿下,就意味着讨好太子。所以当时我很自信地告诉殿下,叶曦入京,是极有可能选择太子的……”“可是……”誉王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咬住不再说下去。

 

“可是他如今的行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般若低头理了理袖上折痕,皓腕间一只白玉钏微微晃动了一下,雪腻光泽如同她的肌肤一般迷人,但如此美人口中侃侃而谈的,却尽是冰冷的人心权谋,“若说庆国公之事他只算是小小得罪了殿下的话,那郡主这桩公案,他就是大大得罪了太子……”

 

誉王眸中突闪寒光:“怎么,般若觉得郡主这桩事,是叶曦的手笔?”“难道殿下觉得当日在街上遇到他独自一人慢慢行走,真的是偶遇?”

 

誉王后退一步,坐在了紫檀圈椅上,将拳头用力在腿上碾了两下,脸上闪着阴晴不定的神色:“你也只是推测而已。郡主这件事中牵扯了太多的人,靖王、景宁、太皇太后、皇后、柯昌宇,还有我……哪一个是能任由叶曦调动的?”“那殿下的判断是……”“也许有些事是巧合,”誉王眸色森森,慢慢道,“也许他没有安排什么,只是恰好得到了消息,也许他并不是针对太子,而只是想救霓凰……”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誉王对叶曦的某些控制力偏于低估,但对于事件过程的猜测却与事实相差不远。秦般若想了想,大概也认同由叶曦一手操控郡主事件的全过程不太可能,便点了点头。

 

“不过说到这里,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疏漏了,”誉王面上浮起一抹冷笑,“你明天联络缎锦,有些消息要传给太子,让她尽量做的自然一些。”般若只略略一怔,心中也立时透亮。誉王这方知道叶曦与郡主事件有关,不过是因为骗哄景宁,从她口中得知是叶曦命她去搬请太皇太后的。而其他相关人等却是半个字也没有提到这位叶先生。恐怕太子和越妃现在恨誉王,恨,恨靖王,甚至恨郡主,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要恨叶曦,因为他们根本还不知道叶曦与此事的败露有关。所以想些办法让他们知道叶曦的所为,当然是大有好处的。

 

誉王一看秦般若的神情,就知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道:“人都说比干有七窍玲珑心,我看般若你不止有七窍呢。”秦般若嫣然一笑,既没有谦辞,也没有得意,灯影下美人如玉,看得誉王心头一荡,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却又被轻轻挣开。“你还是不愿意么?”萧景桓微微皱眉道。秦般若淡淡道:“般若虽游历风尘,但也曾对师父立誓,此生绝不为妾,请殿下见谅。”

 

誉王虽对她早有觊觎之心,但一来还算有些格调,不愿对女子动强,二来深喜秦般若的智珠剔透,能为他收集情报加以分析,故而也只能按捺了一下情动,深吸一口气。誉王妃出身名门,父兄都是朝中大臣,早已育子,她本人又深得皇后的喜爱,所以就算自己再迷恋秦般若的美貌,也断无为她废妻的打算,再说来日方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当下端起紫砂壶,为佳人斟了一杯香茶,笑道:“本王唐突了。”

 

秦般若却也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一笑置之,仍接续着之前的话题道:“般若之所以觉得看不懂叶曦,就是因为他行事毫无章法。庆国公的事他选择得罪殿下,郡主案中他又选择得罪太子,如今他出面买下兰园,翻出个藏尸案来,牵扯的人更是两边都有。殿下不也是因为不放心那名册中会不会有自己的要紧人,所以才让灰鹞连夜去查的吗?”

 

誉王拧眉出了半日神,不知不觉将他斟给般若的那杯茶端起来喝了,呆呆地道:“难道……他竟然是在……”“什么?”秦般若柳眉一挑。“他是在测试我与太子的器量么?”秦般若闻言心头一震,不由也沉思起来。

 

“只怕还有要显示他能力的意思……”誉王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一拍书桌,“举凡大才,心思行事都有些古怪,最忌遇上小肚鸡肠的主君。他会想要试一下也不奇怪。若太子在明知是叶曦一手破坏了有关郡主的计划后,仍然不改他对叶曦礼贤下士的姿态,更有甚者,他再拿楼之敬为礼,来表示自己决无偏私,到时恐怕叶曦心志再坚,也会被他所感动了……而一旦叶曦为太子所用,他必然会先立下几件功劳,以补往日对太子的亏欠,同时搏得最终的信任,到时我们自然首当其冲。”

 

说着说着,誉王心中更觉不妙,竟烦躁地站起身来,“此人心计无双,我决不可让太子抢得先机。”秦般若却慢慢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那若是殿下抢在太子前面,得到了叶曦为下属,可愿毫无猜忌地全心信任他?”

 

誉王这一段时间只想着如何将这位江左才子收至麾下,倒还真的没想过收来了之后怎么用的问题,一时竟答不上话。

 

“再好的人才,若抢了来不敢用,又有什么益处?”秦般若极是聪明,话到此处,点到即止,反而不再深入,转身望月,由着誉王自己去想。

 

良久,书桌上的银纱灯内爆出了噼叭之声,淡淡的烛油味道飘出。秦般若起身挪开灯罩,执银剪剪去烛花,眼尾顺势扫了誉王一眼。“若连一个叶曦都降不住……还谈什么雄图霸业?”誉王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但声音却在此时响起,“般若,你替我留心太子的动向,本王……一定要得到叶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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